第4部分(第2/4 頁)
就用天藍和粉紅相間的圖案,我坐在家裡一動不動地忙乎了一下午,手都織得發酸了,脖子也僵硬了,熱情始終高漲。這將真是一雙公主穿的襪子,好看得沒法說啊!比新疆姑娘的衣服還要鮮豔,還要搶眼呢。然而問題很快就出現了,那些紗頭太硬太硬,將我織的襪子撐得像帆布一樣,根本就沒法穿了。我用力揉了好久,一點用都沒有,襪筒還是那麼硬。那不像襪筒,倒像一隻靴筒。我的心一下子冷了,腦袋裡飛快地掠過一個念頭,怪不得同學們都不要這些紗頭……
那隻織了半截的襪子後來始終放在抽屜裡,一看到那些美麗的色塊便會回想起當時的激情和想象。
我創作之際總是腦海空空的,我什麼都不想,也不構思。也許那種瞬間我回到了童年時代,也許我的心靈在乞求:“奇蹟降臨吧,奇蹟降臨吧!”這些發生在自己潛意識深處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隻要我一動筆,就會有奇異的、生動的,一時難以釋義的句子從筆尖流出,它們那麼迫不及待,就好像已經在我裡面等待了幾十年,或更久。是啊,我確實等得太久了,我的執著,我的虔誠,終於得到了報答。如果用力去看,看到深處,就會發現,這些文字,這種奇特的結構,不就是我兒時編織的那雙“公主襪”嗎?那痛苦,那歡樂,那企盼,全都包含在內,那麼飽滿,那麼靈動。
高潮的平臺
我不是衝刺型的作家。很多作家的作品曾達到眩目的高峰,就是這種衝刺的結果。而我,每個時期有每個時期的高峰作品,並且決不止一篇,它們在那個時期聚成一個平臺,雖不那麼眩目,卻也是名副其實的空中樓閣。我想,作品的這個特點同我的性格,力量的型別是一致的。
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練短跑,我的成績一直領先,屬於跑得很快,有爆發力的女孩子。我的爆發並不體現在衝刺上頭,而是一聽到起跑的哨聲就爆發,可以持續較長一段時間。似乎是,我的爆發有一個極限,那同心髒的承受能力是一致的。我總是很快就在奔跑中達到極限,然後就在那個極限的速度上延續下去,不論50米,100米,200米,還是更遠一點,我都是以相類似的形式奔跑。如果在高速的平臺上別人再叫我衝刺,我就覺得有心臟破裂的危險(總之難受極了)。所以,也許我的速度並不那麼驚人,但於我自己卻是達到了極限。也許用專業的訓練方法還可以提高,不過我認為像我這樣一衝動起來就可以達到極限的人並不是很多。這個特點完完全全地體現在我的創作裡頭。我寫小說,不寫則已,一旦開始,必定要超出常人的想象,到達陌生的、從未有人涉足過的領域,沉浸在那種空中樓閣般的風景裡,並且始終不肯降格。每天我都要在這樣的極限處憑自己的本力持續一段時間,寫下七八百,或千把字。由於已經成了老手,一發力就能到達那個領域,多少弄出些奇思異想來,所以雖然辛苦,倒也還是心中有數似的。對於我來說,關鍵是要衝動起來,而這件事,同我兒童時代的短跑並沒有什麼兩樣。我的大腦某處有個開關,只要一觸動那裡,我便進入了冥思,剩下的工作就只是如何將它更好地持續一段時間了。我從不從外部去直接獲取靈感。文學,新聞之類我是關心的,但這些東西喚起的情感只是一種積蓄,要待它們轉化成潛意識之後才會發生作用,創作時我是不去管它們的。發動冥想便是下意識地(我這麼認為)調動這些轉化了的積蓄,在運作中將它們應用到作品裡。
後來學校建起了兩個鞦韆架。我可以很快地將鞦韆盪到令人羨慕的高度,在半空中有把握地,激情地飛翔,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總是竭盡全力做這件事,我的鞦韆快要同鞦韆架平行了。但是我看到過還有男孩子可以蕩得更高,我暗下決心要向他看齊,但同鞦韆架平行仍然是我的極限,我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發揮到頂點。那是何等激情的美的旅行啊,兩眼不看地,也不看天,只“看”眼前的風,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頭暈,不會失去方位。也許我看見的是我體內的律動吧,順應它才會達到理想的高度啊。盪鞦韆的原則後來也運用到創作中去了。我的寫作是沒有參照物的寫作,我發力,寫下文字,文字的參照只能是心的律動。那是什麼樣的一種參照呢?有點神奇,有點說不清,有點類似兒時盪鞦韆的情形。方位不在外部,而在內部。所以我小說中的文字總是以奇特的方式跳舞。我在那種風景裡似看非看,一心二用。
我早就失去了盪鞦韆和搞短跑的肢體能力,我將那種能力轉化成了我運用語言的獨特能力,我在文學的王國裡瘋跑,衝鋒和飛翔。大地在我腳下,天空在我上面,而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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