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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伸不直,也走不穩,但我還是堅持要鍛鍊自己。我從小就有苦行僧的傾向,究竟是為了什麼並不十分清楚。就是願意吃苦,更盼望自己在吃苦中看到自己不斷長進。這也許是家風的影響,也許是我天生的完美主義吧——我希望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到13歲的時候,我挑得起70斤了,那時我的體重才60斤。可以想見挑擔子的姿勢是多麼難看,多麼驚險!幸虧父母上班去了,沒人管我,不然要捱罵的。
聽老師說長跑可以使人的體質強健,我決心來練長跑。我是那種有心思的女孩,決定要早起,夜裡就睡不安。五點鐘,天還沒亮,我就躡手躡腳地溜出去了。市中心的操場那麼大,霧朦朦的,一個人也沒有。我跑得很快,連跑三圈,然後再跑回家。我一連跑了好幾天,終於被父母發現了,遭到一頓惡罵。他們擔心我天沒亮就出去不安全,也擔心我跑出病來。沒有辦法,只好起床晚些,跑一圈,或早點到學校去跑。儘管很願意鍛鍊身體,但由於營養差,不會保護,又屬過敏體質,還是常生病。一生病就是高燒,打青黴素。我多麼羨慕那些運動員!我幻想自己長大了也會變成他們那種樣子,有美麗的體格。我的鍛鍊看不到成效,但我從不氣餒,也不放棄追求。我老這樣想:“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天的……”當然,我等到了那一天,是很久以後,我18歲時。我忽然長成了苗條的少女,我的身體柔軔而又有耐力,充滿了活力,走在街上路人的回頭率相當高。誰會想到我小時的綽號是“豆角子筋”呢?
從我拿起筆來寫作的那一天起,我就開始了正式的長跑。我跑過很多地方,有什麼條件就在什麼地方跑――馬路上啦,街心公園啦,河堤上啦,小區內啦等等。可以說,我的作品全部是“跑”出來的。長跑令我情緒高昂,將抑鬱之氣一掃而光。肢體越運動,潛意識越活躍,創造力也就越大。20多年了,我從長沙跑到北京,在北京又跑了5年了。我已快53歲了,但我仍感到體內還沸騰著活力,我的創造力甚至超越了青年時代。一本又一本的新書源源不斷地出來,我對新事物仍然是那樣充滿了渴望,而創新,永遠是我的寫作的宗旨。就像有神靈指示一樣,從一開始我就悟出了運動同我這種特殊的寫作之間的關係。像我從事的這種潛意識寫作,很少有人能夠做到豐產,而我做到了,並且越寫,身體反而越好。當然並不存在什麼神靈,只不過是從小就鑄就的理想主義生活方式在起作用:從前,我向往體格上的完美;今天,我的身體屬於寫作。而我的寫作,是我活的方式,至少目前,我一刻也不能停止。
企盼奇蹟
學校給我們每人發了兩粒蓖麻籽讓我們拿回家找地方栽種。還說了一些好處,如蓖麻可以用來製藥,制潤滑油之類。我沒聽懂,還以為是可以榨出炒菜的油來。那個時候,油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啊。後來將蓖麻種在山坡上的紅土裡頭了。夜裡想著這事睡不著。兩株蓖麻可以結多少蓖麻籽啊,收下種子後,明年再擴大栽種,栽它一大片土,然後賣到藥鋪裡去……
以後日日往山坡上跑。終於看到兩根小芽發出來了,長了葉片了。那麼可愛,就像是我的女兒。只要一放學回來就澆水,決不馬虎。然後還要左看右看看它好一會兒。可是蓖麻在出葉片的第三天就遭難了,到底是什麼東西咬掉了它的葉子呢?是蟲子,還是鳥?我萬念俱灰地站在那裡,腦子一下子麻木了。那也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希望破滅。當時是7歲。
少年時代我不太會幹活,手也比較笨,也不善於模仿。但很少有人像我那樣對對某件工作寄託那麼大的希望,在工作時萌發出那麼多的遐想和激情。甚至完全脫離了現實。
有一天,我和同學們在一個織布廠搞勞動,我們每個人都在車間裡撿到了許多彩色的紗頭。我從未見過那麼鮮豔、美麗的紗,懷揣那一大堆寶貝簡直心花怒放。後來同學們大概覺得那些紗頭沒有什麼用處,就隨手扔掉了。我彎下腰,將它們又撿起來,粉紅的啦,鵝黃的啦,淺綠的啦,天藍的啦,美得令我心疼。我對色彩有著那麼大的敏感!
整個回家的路上我都是心潮澎湃。我正在用白棉線織襪子,我決心將這些紗頭織進襪子裡頭去。也許,我會擁有一雙公主穿的,彩色圖案的襪子,穿上它,所有的人都會羨慕我!織完這一雙,我還要給我的好朋友也織一雙,讓她吃驚得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麼大!
我用粉紅的紗頭在襪筒上織出了第一排悅目的方塊,啊,美得沒法說!立刻跑到隔壁去給我的朋友瞧。“咦,怎麼這麼好看?”她說。我激動得血都衝到了腦袋上。於是繼續往下織。我打算第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