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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望著我,又好像在看別的地方。我滿心疑惑地走開了,以後再也不到他家去。那幾年裡頭,我仍然想著水晶球。這件天堂的物品居然就藏在如此曖昧的人的家中,令我感到此事迷霧重重。此刻水晶是否蒙上了灰塵?太陽一樣燦爛的玫瑰是否暗淡了?
在學校裡,我的同學們炫耀著他們擁有的那些俗物,我卻慢慢地對那些東西無動於衷了。有一支塑膠手槍,裡面裝滿了糖球,扳一下扳機就射出一粒。這種玩具當然也很有趣,既可以玩又可以吃,但它一點都不像玫瑰水晶球那麼逼人,屬於看過了就忘記了的那種。我對他們說,有一種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東西存在著,我就看見過一枚那樣的,它被藏在……我的話音一落大家就開始嘲笑我,說我“吹牛”,“沒話找話”。於是沒人理我了。我只好走開去。鬱悶,絕望,但心仍在渴望著。
陰沉沉的天氣裡,我在柏油路上狂走,然後我又轉入那些無人的小巷,我所見到的物體一律對我封閉,但辨認已成了本能。那枚玫瑰水晶球啊!
隱喻的王國(1)
在這個迷霧重重的王國裡頭,一切事物都似是而非,很難看清它們的真實面貌。一般人說,童年是清純的、善的樂園,這大概是一廂情願的簡單化的傾向吧。在我看來,童年既不善也不惡;既非樂園也非地獄,它是二者的中和物,一個混沌的王國,你可以在那裡面找到一切的起源。各種事物都戴著面具,各種事物都像要開口說話;面具後面還有面具,口張開著,話吐不出來。毫無疑問,這是最接近文學藝術的、充滿了可能性的躍動的王國——當然她本身還不是藝術。要成為真正的藝術就得分離,而分離,往往是血腥的過程,醜陋的過程。
同親人斷絕,同愛人分離的,以及種種殺人不見血的陰謀的戲,在渾渾噩噩的王國裡就已經在暗暗地上演,只不過人沒有覺察到而已。面具掩蓋了一切,我們不斷看見的是一些另外的故事,匕首的刀尖在溫文爾雅後面若隱若現。這種混雜的,背景複雜的,始終在幕後上演的戲,催生了一顆敏感的心。有很多畫面含義不明,成為了永久的不解之謎——因為那個時候說不出,現在去說又早已變了味。但越是那些含義不明的事,越具有深遠的影響力,它們隱匿在記憶的底層,以巨大的輻射力對你的生活發生作用。你無法解開它們的謎,是因為你的功力還沒有到那一步。有時候,它們像一些死結,你在生活中繞開它們走,但它們的影響力絕不因此而減弱。那些黎明前在幽暗中晃動著的結啊,帶著童年的熟悉的氣息,在一閃念之間竟會忽然化為絞架上面的繩套。我開始了描繪,否則還能怎樣呢?描繪並不能完全解開那些結,但可能性成為了生活中的永恆召喚。然而,也有一些屬於“好的故事”範圍的、最純粹的形象,它們是通往永恆的入口。這就是我下面要寫到的。
我常想,是什麼激起了我對南方的驕陽的熱愛呢?夏日炎炎,柏油馬路都快融化了,人身上的汗液不斷,嬌嫩的、缺乏營養和護理的面板上長滿了痱子,甚至癤子。唉,那毒日!!但我卻喜歡,一種由衷的酷愛。我甚至天天打著赤腳在柏油路上走,試探自己的耐力。只要一想起外面的陽光,我的情緒就變好,就振奮。那些漫長的暑假裡頭,湧動著無數的閃光記憶。即使厚厚的紗布蚊帳裡頭悶得睡不著,即使汗液將密密的痱子漚得發火燒,我仍然在冥想中嚮往著耀眼的白天。鬱悶不堪的、長而又長的淫雨季節已經過去了,白晃晃的夏天意味著行動。我是個做事的人,在陽光的刺激下,我會做出很多事來。我還不知道這些事的意義,也不知道它們會導致什麼,它們扭在一起又會擰成什麼樣的命運的繩索,我只是充滿了行動的慾望。我在陽光裡萌生出秘密的希望,我朝著那希望拼命努力。我到底在做什麼事?當然,現在我知道了,那是像每個人一樣,在冥冥之中做自己。有的人做出的“自己”被他意識到了,有的人從未意識到。這兩種人的分界既取決於人的慾望也取決於某種理想的作用。
陽光在促使行動,驅走頹廢的同時,便呈現出明朗清晰的、理想主義的莊嚴。有某種東西在前方召喚,我聽到了。我的行動必須慢慢地轉為自覺,這就是那種東西告訴我的。但是我怎能自覺?我只能掙扎,以肢體斷裂的痛感來辯明方向。時常,在拼盡全力的掙扎過後,生活又默默地向前流動了。我不願回味痛苦和羞辱,每次都盼望自己快快忘記,最好是睡一覺一切又重新開始,豔陽高照,罪惡隱跡……如果一個人不行動,如果在大千世界裡同一切事物拉開距離,那會少了多少斷裂的慘痛啊。而我卻總在扮演,因了那陽光。我是太陽的女兒,我終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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