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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常不滿人,亦不滿於人”(《談龍錄》),徐麟說他“交遊宴集,每白眼踞坐,指古摘今”(《長生殿序》),可以略見他為人的風貌。
洪昇能詩,今尚存《稗畦集、續集》、《嘯月樓集》。對他的詩前人評價不一,但總體上說成就不是很高,他的主要創作成就是在戲曲方面。今知洪昇的劇作,有傳奇九種,僅存《長生殿》;又存有雜劇《四蟬娟》一種。《四嬋娟》體式略近於徐渭的《四聲猿》,由四個單折的短劇合成,分別寫謝道韞、衛夫人、李清照、管夫人這四個歷史上才女的故事。而據洪昇友徐材說,他“自謂一生精力在《長生殿》”(《天籟集·跋》)。
《長生殿》寫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據洪昇此劇《例言》說,他曾三易其稿:最初所作名《沉香亭》,後因“排場近熟”,刪去有關李白的情節,加入李泌輔肅宗中興事,更名《舞霓裳》;“後又念情之所鍾,在帝王家罕有,馬嵬之變,已違夙誓,而唐人有玉妃歸蓬萊仙院、明皇遊月宮之說,因合用之,專寫釵合情緣,以《長生殿》題名。”這一過程費了十餘年的時間,最後一稿寫定於康熙二十七年(1688)。
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自白居易《長恨歌》、陳鴻《長恨歌傳》以來,一直是詩歌、小說、說唱、戲劇等多種文學形式反覆襲用的素材。戲劇方面,雜劇有元人白樸的《梧桐雨》等,傳奇有明人吳世美的《驚鴻記》等。但元雜劇在清代已無法直接用於演出,而《驚鴻記》既非名作,又因其中“涉穢”的情節而導致洪昇的不滿。所以,為這樣一個人所熟知的歷史故事編寫一種較為完美的演出劇本,應是《長生殿》創作的首要動因。在寫作的過程中,則自然而然滲透了作者的人生觀念、審美喜好和特定的時代氣氛。
有關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在前代正史、野史、民間傳說、文學虛構中,有各種各樣的材料,《長生殿》透過對這些材料的取捨,構成其獨特的面貌。如劇中迴避楊貴妃曾嫁壽王、與安祿山私通等“穢跡”,標榜“義取崇雅”,認為“一涉穢跡,恐妨風教”(《例言》),具有對這一歷史故事在道德上加以“淨化”的用意。當然,這同時也有突出全劇的愛情主題的效果。又如,劇中較多描寫了唐明皇在寵愛楊貴妃同時又屢次“召幸”梅妃、虢國夫人,而引起他與楊貴妃的感情衝突,從而使得他們的愛情故事多生曲折。而最為突出、與前代寫同一故事的文學作品顯得明顯不同的地方,為以下兩點:
其一,劇中對“情”這一全劇的核心作了充分的描寫和反覆的渲染,並把故事的結局,寫成一方雖死,猶抱痴情,一方雖生,而痛不欲生,共守前盟,因此感動天地鬼神,得以共昇仙宮,永久團圓。雖然“情”本是楊、李故事的中心,但《長生殿》的寫法,卻有把“情”從故事中抽象出來,作為具有普遍意義和超越生死的力量來歌頌的用意。劇本開場曲寫道:“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借太真外傳譜新詞,情而已。”即點明這一主旨。在《例言》中,作者又對有人稱此劇“乃一部鬧熱《牡丹亭》”的說法表示贊同,這表明《長生殿》對情的讚美是受到《牡丹亭》很大影響並且與之相似的。但《長生殿》所寫皇帝與妃子的情,在當時的道德觀中是無可非議的,這和《牡丹亭》所寫根本違逆禮教精神的情,性質完全不同;作為歷史題材,《長生殿》又以一種距離感避免了對人心的強烈刺激。這樣,《長生殿》既在一定程度上沿承了晚明文學的特色,又退縮到一個比較文雅和安全的範圍之內。
其二,在寫“情”的同時,《長生殿》用了相當大的篇幅(幾乎與描寫愛情的部分相等)寫安史之亂及有關的社會政治情況,這使得此劇顯得場面宏大、人物眾多、情節富於波瀾曲折(此所謂“鬧熱”),既是一部浪漫的愛情劇,又具有歷史劇的特色。這一雙線平行交織、互相映襯的結構,把楊、李的愛情故事具體地結合重大的歷史事件和廣闊的社會背景來描寫,除了透過對唐明皇失政的批評,寄寓了“樂極哀來,垂戒來世”(《自序》)的教訓意義外,還透過描寫愛情在歷史變亂中的喪失和由此引起的痛苦,渲染了個人命運為巨大的歷史力量所擺佈的哀傷,而這一點在當時尤其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特別像《彈詞》一出,寫皇家樂工李龜年於安史亂軍破長安後流落江南,對人彈唱宮中舊事與馬嵬慘象,所謂“唱不盡興亡夢幻,彈不盡悲傷感嘆”,令人生不堪回首之感。
而李龜年自述流離的一曲《一枝花》,則又抒發了普通人在歷史變亂中的悲愴:
不提防餘年值亂離,逼拶得歧路遭窮敗。受奔波風塵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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