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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份與劍生死相知,存歿兩忘的境界,使不出這樣絕世靜美的劍法。
狄飛驚卻還是靜靜地坐在他的軟椅上,不動如山,靜如處子,且帶點冷誚。
象是極欣賞,又象是極惋惜的誚。
劍鋒,在眉間三尺處嘎然而止。狄飛驚抬起他好看的眼睛,充滿感情的讚了一句,“劍仍是好劍。”
淡淡一笑,收劍,戚少商以手指輕撫過森寒劍鋒,“人卻已非故人。”
只聽得狄飛驚遙笑道,“戚樓主不問這把劍是怎麼找到的?”
戚少商掃了他一眼,冷色道,“定然是煞盡苦心。”
狄飛驚卻彷彿沒有聽懂他話中的譏諷之意,幽然道,“有人無意間在距平州西北三十里外的孤峰鎮看到這把劍,而這個人恰好又曾是連雲寨的舊屬,幸好如此,他才識得這把名劍。據說與此劍同在的還有一把琴。”他輕嘆了一聲,彷彿不勝惋惜,“此人本來想把琴劍一併帶回來,還交戚樓主,但看守這把劍的人卻說,他的主人在臨終前囑咐,定要將古琴在他墳前親手交還原主。忠主之情,也不能勉強。”
他娓娓道來,意態雍和,戚少商卻一直負手,仰首看天。春夜的天色藍黑得特別溫柔,安靜,且帶著不著痕跡的殺意。
彷彿對月浩嘆般,他輕輕籲出一口氣,“平州西北三十里外孤峰鎮?”
狄飛驚點頭,居然也重複道,“平州西北三十里外孤鋒鎮。”
而後他從容一笑,“戚樓主,朋友交待的差事我已經辦完了,明天,我們晴雨樓見。”
軟榻抬了起來,剛步出院門,戚少商卻突然說了一句,“帶劍來的人,是方應看吧。”
狄飛驚就笑了。
他的笑裡是有顏色的。
緋色。
但眼裡的顏色則帶著略微的驚。
於是戚少商知道,他猜對了。
遠遠的,狄飛驚彷彿又嘆了一口氣,“六分半堂不過是代傳口信,戚樓主總該知道,大夢神劍羅睡覺,可不是我們能請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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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蒼穹米公公嚼到第一百二十七顆花生米的時候,他等的人終於回來了。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那一身衣白如雪。
衣白如雪的方應看方小侯爺在笑,那種像玉一樣的笑容讓他有點寒意,但又青春眩目到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他想就算是換了最新的袍子,就算是將四大皆兇的棍法練到無敵天下,大概也掩不住自己呆滯如魚目的眼珠,枯老似橘皮的臉色。甚至,連他走得離小侯爺近了些,也聞得到自己身上那股落葉般腐爛的氣息。
所以他又迅速的丟了一把花生米到嘴裡,嚼得嘣嘎直響。
“顧惜朝,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方應看淡淡地,似乎有點惋惜,“他到底跟戚少商不同。戚少商是要為道義生的人,所以他可以忍辱待起。顧惜朝卻是寧可光彩死的人,所以拼死酬志。”
“那我們呢?”
“我們?”血河神槍方應看方小侯爺微笑了一下,明亮得像朵白色的柔花,“我們不同。我們是掌控天下的人,心如鋼鐵,對手無機可乘。”
劍,只是劍而已。
平常一點的是精鐵,珍稀一些的是寒鐵。然而不管怎麼樣,都只是冷冰冰的一件兵器而已,既不溫柔,也不多情,更不懂得相思和挽留。
它本身不會風姿卓越,亦沒有殺氣森然。
但是,曾經用過這把劍的人呢?
那個秋風吹拂的夜晚,青龍劍還懸在他的腰畔,那雙眼睛,那份義無反顧的挑畔,卻徹底地激怒了他。
這個人彷彿不應該生在這個頹靡的,彷彿江南陰雨的朝代。這個朝廷從裡到外都溼潤溫軟,沒有一點剛骨雄心。
有那樣一雙眼睛的人,應該生在悲雄混亂,壯烈得叫人魂飛魄散的朝代。
天地動盪,無人不可以是君,無人不可以是臣。
可是,英雄廢丘個人事,爭雄天下卻關係著民生。
所以他只能轉身。
心底,他仍然信他,信他知大義,曉氣節。
他信對了。那個人不管怎麼刻毒狠厲,底子裡始終是魏晉風度,文士風骨,最終以焚城一戰挽危局於懸卵。
可他也信錯了。
他以為他們還可以相見。
但,有時候,一錯手,就是水遠天長,相見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