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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當然照顧輿情要緊,顧不得“事理”了,因此,她不但不斥責守舊的官員,保護“一味替國辦事”的人,反而各打五十大板,嚴旨申斥上疏為自己竭力辯誣的郭嵩燾:“懷私攻訐,不顧大體”,大加訓誡。
京師士大夫也繼續火上加油,要求將郭撤職查辦。這無疑促使了清政府早下決心將郭嵩燾撤回。1878年8月,清廷下令將郭、劉二人同時調回。本來朝廷還擬將郭嵩燾查辦治罪,後在李鴻章、曾紀澤等人的再三反對下才不了了之。在曾紀澤取代郭嵩燾駐使英國臨行前覲見時,善於馭下的西太后或許是為了寬慰曾紀澤,私底下不得不承認:“上頭也深知道郭嵩燾是個好人,其出使之後所辦之事不少。” 。 想看書來
鬼使與神差的命運:博弈郭嵩燾和陸奧宗光(7)
然而郭嵩燾這回是徹底心寒了——他已走向世界,而他的國家仍然彷徨不前,使他感到有心無力,徒喚奈何。而劉錫鴻對他的惡毒打擊,更使他心灰意冷,未抵國門,心情便已十分淒涼落寞。1879年1月末,郭嵩燾離開倫敦,啟程回國。到達上海後,他心力交瘁,請假歸鄉。
郭嵩燾的悲劇當然有他個人的原因,如書生氣過重,不知通權達變,不諳官場規矩,生性耿直卻屢因耿直招禍,才華橫溢識見過人卻不免持才傲物。正如李鴻章請他出山做官時,他回信謙辭,坦陳自己的性格太過梗直,容易得罪人:“任事太深,則同官側目;立言太峻,則群小驚疑”……但郭之悲劇更是時代、社會的悲劇。倘先驅者不為時容,屢遭打擊*,受害更深、更遠的,恰是那個時代、社會自身。
一個巨大的民族共同體和文化共同體的轉型,本不是一件簡單的可以一蹴而就的事,其中充滿了認知的障礙、人事的舛錯、價值觀的混亂。郭嵩燾屢被“罵名”,以至被指為“漢奸”,就是因為他超越性的前瞻,以及由這種前瞻而帶來的作為,不僅會觸及利益、觀念,甚至會觸動整個民族根本性的文化心理。而清廷雖然口口聲聲支援他“替國辦事”,實際上依然要維護以皇權為中心的包括士大夫在內的集團利益。朝廷對內對外的任何選擇,都是以自身威權的神聖存在為目標,一切可能危及這一目標的認知、觀念、政策,都可以捨棄。而郭嵩燾的主張和作為,明顯是“救中國而非救大清”,在清廷看來無疑將打破平衡、破壞秩序、顛覆“社稷”。因為他心目中的世界影象,他的價值觀,已經有新的元素加入,引起了清廷統治集團對於可能的利益喪失的恐懼。郭嵩燾的思想,也許比“義和拳”更加可怕。這才是郭嵩燾處處碰壁、志不得伸的根本原因。
四 天朝夢醒了
在國際外交界與列強精疲力竭周旋到最後,李鴻章最終還是醒悟了。他總結道:
國際上沒有外交,全在自己立地,譬如交友,彼此皆有相當的資格,我要聯絡他,他也要聯絡我,然後夠得上交字,若自己一無地位,專欲仰仗他人幫忙,即有七口八舌,亦復無濟於事。
外交畢竟只是內政的延續,必須有強大的國力作為支撐。十九世紀的外交規則,就是所謂“兩國國力相當,外交就是力量;兩國國力懸殊,力量就是外交”。近代中國政治上的*和保守,是外交被動和失敗的根本原因。
長期以來中國以高度發達的禮樂制度、典章制度與生產技術,逐步樹立起中國文化至上的神聖地位。但隨著中國歷史步入近代,當這種圓熟的古老文明與建立在近代工業基礎上的西方文明遭遇時,卻黯然失色。面對這種千古奇變,郭嵩燾對中國文化至上觀展開了理性的反思和批判,他指出“夷狄之民,與吾民同”,並指出判斷一個民族國家是否先進的合理標準應該是“據禮樂政教所及言之”,中國不能盲目以老大帝國凌駕於別國之上。
在舉國昏昏、天朝至上的自我麻醉中,是郭嵩燾首先以獅子吼、大海潮一般驚世駭俗的聲音震盪了國人。他總結舉國的政治病為“君驕臣諂”。朝廷虛驕不實,所以不肯虛心求變;而當國大臣一意逢迎,以致流於無恥。他曾引明人言:“當國者如醉臥覆舟之中,身已死而魂不悟;憂時者如馬行畫圖之上,勢慾望而形不前。”以表達他憂憤無奈的心境。根據當時的形勢,他把世界各國按進化程度分為三個層次:文明、半開化和野蠻。中國落在第二層次,已經被世界拋到身後。為何清朝士紳的自我感覺還異常良好?郭嵩燾的答案是:“中國人眼孔小,由未見西洋局面,閉門自尊大。”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鬼使與神差的命運:博弈郭嵩燾和陸奧宗光(8)
他坦率承認目前的中國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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