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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一身白皮襖,頭上扎著黑巾遮擋風雪的慕紅雪啐道:“柳小五,唱什麼呢?大冬天的,你發什麼春?”
小驢倌還是個半大娃子,一張小臉佈滿紅彤彤的凍瘡,活像雪地裡的一枚大紅凍柿子,咧開嘴笑道:“紅奶奶,俺隨便唱兩句身子才暖和,你還管俺唱得啥?!真是的!”
“你才多大個小狼崽仔,淨不學好!”
“切~~~~!咋個就叫不學好?俺跟當家的學的……”
“啥?!”走在前頭的大掌櫃回過臉來,一瞪眼:“老子啥時候教你這個?”
柳小五笑嘻嘻的,毫不懼怕大掌櫃,聲音脆亮地說道:“當家的上回在野馬灘上喝醉了,跟兄弟們滾在一起,嚎了一夜的騷曲曲,咋個不是你教得呢!小五就是跟你學的哩!您都忘記嘞?不然俺再給您唱幾個?”
前後眾人立即悶頭捂嘴,“咯咯咯咯”笑了起來,還不敢笑得太放肆張狂。
鎮三關臉色立時窘了,氣哼哼地說:“去去去!換一個,換一個唱!”
驢倌倌於是揮舞著小鞭子,再次揚聲唱了起來:“白茫茫的那個雪天嘞~~~~!清泠泠的那個山嘞~~~~!一罈罈的那個酒嘞~~~~!墳頭頭上的淚呦~~~~!蒼冷冷的大地嘞~~~~!睡著那心尖尖的人呦~~~~!”
柳小五那略顯稚嫩的男童聲音唱著這悲曲曲,空谷幽響,餘音繞頂,愈發顯得哀婉悽豔。
這一唱,唱得大夥全部鴉雀無聲,徹底地悶頭走路了。
後山的山樑樑上遍是墳頭,如今被大雪覆蓋,就如同一大籠屜的蒸白饃饃,一個挨著一個,平靜地躺在雪後淡淡的一層金色暖霧之中。
陣風拂過,雪霧揚起,白饃饃上騰起嫋嫋輕煙。
大掌櫃的先去了老掌櫃的墳頭,灑了酒水,擺了羊頭肉,領著眾人拜了拜,又讓眾人分散開去,給每個墳頭都擺上一碗羊肉,一罈燒酒。
祭拜完了,大掌櫃的揮揮手讓眾人都回去,他自己再坐一會兒。
息棧揹著劍,站在一旁不走。
鎮三關仰頭瞥了一眼說道:“小劍客,回去吧!這外邊兒冷,回頭又給你凍得蜇蜇蠍蠍地抽風,老子可整不好你,怕了你了!”
少年垂眼答道:“怎的整不好?當家的那一罈子燒酒,管用著呢,燒腳燒臉,還燒心……”
一雙細目暗自柔光輕轉,這話中分明有話。
“呵呵呵呵~~~,你還記得那一罈子燒酒!你當時那個掙吧的小樣兒,眼神兒跟個小刀子要剮人似的,好像老子怎麼你了!”
息棧看了看那老掌櫃的墳頭上立了個石頭的碑,上面刻著幾枚瀟灑勁道的紅字:鑽天燕子常玉柱。
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過身的常掌櫃,可是當家的什麼人?”
鎮三關面色平靜,緩緩答道:“是俺最親的人,拿俺當親兒子待,俺這個槍法都是跟老掌櫃學的。”
“那,當家的可還有家人?”
“沒了,老子孤家寡人一個!用四爺的話說這叫個啥……光著身子,在這世上走一遭,無牽無掛!”
息棧忍不住白眼望天,這個粗人!
心頭卻又湧起淡淡憂傷:“這樣說來,當家的也是無親無故,孤身飄零的一個人……”
關河蕭索,大漠孤煙。
朔雲飛渡,落日長圓。
腦海中還依稀記得,當日裡那灰濛濛的一片天空,一地滾落著的蕭索黃葉,和一雙又一雙呆滯得如同死魚泛白的眼睛。
半個嘉峪關城的人湧上街頭,圍觀官府將邊關大土匪頭子“通天腳” 當街斬首示眾。
那寬額金面、灼目虯髯的大漢被五花大綁推到了城樓之上。
監斬官頭戴花翎官帽,身穿紫袍,慢悠悠地問道:“通天腳,你這匪首臨死還有何話講?”
那大漢眼神瞄著監斬官,雙眼慢慢眯了起來,閃爍出毫不掩飾的無懼神情,厚厚的嘴唇咧出一絲詭譎的笑容:“呵呵呵呵呵呵~~~~,老子這半輩子橫刀立馬,斬殺你們這群鳥官兵無數,為民除害,替天行道,今日做了斷頭刀下鬼,來年再投個綠林好漢的三頭六臂胎!老子倒要看看,是你們這些鳥人的江山坐得穩當,還是俺們大漠三關的響馬世代昌榮!”
監斬官帽簷下壓的一雙小眼睛彈出兩粒火星,腮邊的鬍鬚抽動,投出的斬簽在地上跳動。
鬼頭鋼刀桀然落下,一顆碩大的頭顱自城牆上蹦出,從天而降!
城樓下巴巴地望天的那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