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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人,是不是,就是,招人嫌惡……”
“不是,不是那回事兒。”大掌櫃的心裡一陣難受,你招人嫌惡?怎麼會,當真不是那回事……
“你嫌我長得不中意吧……我,我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以前好看一些,真的,真的挺好看的呢……”
少年仰起臉來,呆呆地望著男人,身子畏寒一般劇烈的抖動。那兩汪凍湖之中分明閃爍著冰晶玉露,懸在眼眶之內,久久沒有滴落。 “可是又能如何呢,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端起那碗湯圓,遞給男人看:“每年的上元節,息棧都要煮一碗湯圓,每年都這般,等我要等的那個人……從來沒有等到過,從來都沒有……每一次都是這樣,熱的出鍋,然後看著它,一點一點冷掉……”
大掌櫃是在那一刻,突然萬般後悔!為什麼今日此地,他腦瓤子抽搐進水了一般,跟息棧說了這些屁話?
這分明就不是他想說的話!他心裡真心想說的,明明是另外一番話!
有些話當真從來沒有張口對別人說過,所以就不知如何開口;有些情緒是這半輩子從來不曾有過,如絲如絮,如棉如網,織纏包裹在胸腔裡,久久綿縈不散,不知如何自處,就是因了眼前這少年!
本想說服對方知難退卻,不料兩敗俱傷,違心的話連自己都不服不甘,如何說服別人?傷敵一千,自損了八百!
可是寧願自損八千,也看不得小羊羔如此傷痛欲絕的表情模樣。自己竟然就這麼傷了他?說出口的一堆廢話蠢話,現下還能收回麼?
彷彿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掌,想要接過那碗湯圓,又似是想要晤熱那一張殘月一般慘淡冰冷的俊俏小臉。
手掌才伸到一半。
息棧的十根指頭在半空中齊齊地鬆開,在大掌櫃的面前咫尺之距,一碗湯圓,盡碎於地。
一隻瓷碗被十指暗暗注入了內力,摔了個粉粉碎。一片揮揚的齏粉之上,流淌著冷掉的幾顆湯圓。潑灑一地的湯水中和著幾枚枸杞,點點嫣紅如泣如血。
鎮三關目瞪口呆地看著息棧。
冷冷的一雙細目,刻著陰鬱的寒光。
那一具軀殼之下暗藏的炫目的靈魂,再不是酒酣耳熱之際於炕上卿卿我我,蜷縮在他懷抱中,軟軟綿綿的一坨小美羊羔。
分明是那一夜在阿克塞城外的小樹林,穿梭於夜魅之中,樹梢之上,擎劍插人的冷麵少年!
31、妒火燒血潑喜堂
第三十一回。 妒火燒血潑喜堂
這一日,綹子裡聚義廳內張燈結綵,剪紙成雙。
大掌櫃的一襲棗紅色對襟緞面棉襖和長衫,頭髮剃到更短,寸寸冷峻剛硬。兩鬢的髭鬚全部刮掉,只在口唇邊留下一圈兒整齊有序的短胡茬,顯露出下巴之側兩道充滿稜角的刀刻線條,看起來頓時年輕了數歲。
男子眼中深邃而沉靜,毫無波瀾,兩道金霧乍暖還寒,若蹙若離,捉摸不透。
這時側過頭去,與身邊那穿著一身金棕色緞面衣服的人,一陣耳語。
“四爺,這可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老子可都是聽了你的!”
“當家的,這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奶奶的,老子讓你給當個娃子扔過去套狼了!”
“哈哈~~~!當家的您糾結個什麼?!我豐老四倒是想去套狼,人家沒看上我不是?人家是點了當家的您,您是咱野馬山上的頭牌啊!”
“什麼話?!奶奶個熊,你們他孃的就等著有這趟熱鬧看!”
大掌櫃的淡金色眼波緩緩流過人叢中默默而立的少年。
息棧的頭髮留得更長,已經可以將兩隻鬢角的垂髮挽起,直接在腦後打了一個結,沒有點綴任何裝飾。盈盈雲發披散在肩後,幾縷青絲在白玉般的臉龐之畔拂過,著實顯得靈秀可人兒。
只看了一眼,腦海中就止不住地幻象恍然,那幾縷髮絲垂落的玉色肩頭,暈染斑斑紅暈和愛痕,於眼前韻致起伏,婉轉輕吟,一隻小鳳在炕上是如此風情萬種……
昨夜,也許只消多說一句軟話,他鎮三關就會徹底繳械,拋開那些莫名其妙、羅哩八索的糾纏道理,由著心裡死命遮掩卻已是遮擋不住的一份悸動。
只是,息棧已經給他跪過兩次,祈求歡愛,若是肯再多跪一次,這人就不是渾身長刺、傲氣凌人的息鸞亭!
無需動手,只消兩道冰冷陰狠的目光,就已將二人多日來的隱隱衷腸,暗暗情愫,頃刻間摧毀,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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