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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心蹙了一下,即便穿著便袍,他依舊是那樣丰姿雋永。
微蹲下身,那薄薄的刀片迅速從她的蛇傷處劃過,墨黑的血滲了出來,他用力地將黑血擠出,黑色的血染得她潔白的履襪都沾上斑駁的黑色。
她是害怕看到血的,別過臉,她不去看那鮮血的湧出。
而疼痛,依舊那麼清晰。
真疼啊。
她咬緊貝齒,寒凜的飄雪天,額際沁出密密匝匝的冷汗,這些冷汗,猶如腿際的疼痛一樣,侵進她肺腑之內,讓她連手都不自禁地握緊。
終於,擠出的血,漸漸現出殷紅色時,他開啟瓷瓶,將藥粉均勻地灑在創口處。
“臣妾”她略轉螓首,瞧他已把藥粉塗完,低聲說出這二字。他抬起眼眸凝向她,那樣深黝的眸子,讓她竟不敢對望,她低徊眸華,“謝皇上。”
說完這三字,她起身,腿卻一軟,恰動不得分毫,她用手扶著簷柱時,赫然看到,不遠處,透過樹枝,正可望見東城的王府。
眸底,有些許的霧氣洇上,隨著身子騰空,他又抱起她,朝她望向的那隅走去。
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可,她亦知道,若是掙開了,或許,以她如今的腿軟,根本是走不到那處的。
而此時,她看得到,屬於襄親王的出殯隊儀正緩緩走出王府。
那一排排的白色幡旗,是如此肅穆。
在漫天撒落的,不知是雪花,還是紙錢中,圍裹著肅穆白色的靈柩終是緩緩抬出王府。
她的身子輕輕地顫了一下,包著她的手,更緊地擁住她。
他以為她冷了嗎?
其實,她一點都不冷。
只是,心裡,覺不到溫暖。
不能流淚。
在帝王面前流淚,是大不敬,所以,她怎能流淚呢?
她將臉仰起,淚水,原來,真的會隨著仰起,悉數倒流回心內。
所有的悲痛苦澀,也一併地倒流回去罷。
“皇上,能放臣妾下來麼?”她低聲問。
抱著她的手,猶豫了一下,終是將她放到地上,她順勢跪了下去,這一跪,她的額,就印在那早就蓄積起的白雪上,額際的清冷,映著心底的清冷。
就這樣,她跪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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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禁宮深(07)
絳紫的身影隨著夕顏長跪於地後,就消失於她的身後。
再回來時,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她的一隻錦履。
剛剛她跪下時,他才發現,她的左足並沒有穿履,潔白的鞋襪,在寒風悽雪裡,應該很冷吧。
這個女子,對他而言,有點特別。
是的,特別。
他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意,用傘替她撐去漫天的飄雪,順著她跪拜的方向,目可及處,是一出殯的佇列,那該是她逝去的親人。
但,既入了深宮,出宮送葬,自然是不可能的。
這,才是禁宮最真實的本質。
殘忍,不會為任何所改變的殘忍。
曾經,有人試圖,化去這份殘忍,到頭,付出的,卻是命的代價。
心底轉過這一念時,他的眉心略蹙。
雪越來越大,出殯的佇列也終於消逝在視線裡。她這樣跪著,加上蛇毒雖祛,仍會有寒侵脾肺,恐怕,一場大病是免不了的。
“走遠了。”
徐徐說出這三字,他看到,跪伏於地的纖弱女子稍稍顫了一下,再凝眸時,她稍直身子,眸華最後望了一眼那早不見出殯佇列的東城甬道,然後,緩緩轉向他,依舊低眉斂眸:
“臣妾失儀了。”
她該與後宮那些女子是不同的。
可,為什麼,她也如她們一樣,帶著恭謹,帶著順從呢?
不,是有不同的。
在她看似恭謹、看似順從的背後,是拒人千里的冷淡。
“今*看到的一切,不能告訴任何人。你,可明白?”
甫啟唇,他聽到,自己的語音比這飄雪更為寒冷魄人。
原來,他也是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原來,他和她,其實是一類人。
惟有這樣,才能好好地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臣妾明白。”
她的聲音泠泠,簡單的四個字,沒有再多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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