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噙著一抹苦澀的笑。僅一瞬間又恢復平日的溫潤清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拉過錦被蓋在她身上,低聲說道:“睡吧。”
張嫿沒想到他竟這般輕易地放過自己,鬆了一口氣,胡亂地“嗯”了一聲,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側身面朝裡而睡,隔了片刻,耳畔響起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朱佑樘躺在她身邊,兩人之間隔著兩個人寬的距離,像一道天塹,明明觸手可及,卻無法跨過。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就在張嫿以為他已經睡過去了,他忽開口說道:“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天!”聲音低沉喑啞,透著幾分黯然。
她愣了愣,唇角慢慢揚起一抹自嘲的笑,不過是顆棋子而已,是否心甘情願重要麼?
次日醒來,朱佑樘早已離去,張嫿發了一會兒呆,坐起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寢衣披上,殿外的宮女聽到響動,忙端著金盆櫛巾進來,金蓮領著四名小宮女服侍她洗漱更衣。
收拾妥當,已將近卯時,張嫿忙命人傳了轎輦,攜著小環匆匆去仁壽宮向太后請安。太后一向不待見她,沒說幾句話,便讓她跪安了。
因皇后生性懦弱膽小,畏懼萬貴妃的威嚴,從不敢在她面前擺皇后的架子,藉口身子弱需要靜養,免去了所有人的請安,自然也包括萬貴妃。
張嫿從仁壽宮出來,因無需去坤寧宮向皇后請安,便沒有坐轎輦,沿著長街漫步而行。
前面不遠處花樹下俏生生地立著一名女子,著雪青色蟹爪菊暗紋上襖,醬紫色如意裙,髮髻上只點綴了幾枚素銀簪子,打扮得十分素淨。臉上雖未施任何脂粉,依然美得令人眩目,氣度嫻靜端莊,正是沈蘭曦。
張嫿又驚又喜,快步奔上前,像以前在延祺宮時那般撲進她懷裡,聲音透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與激動:“姐姐!姐姐……”一滴晶瑩的淚珠卻從眼角悄然滑落。
這是沈蘭曦成為蘭貴人之後她們第一次見面。
沈蘭曦面色沉靜如水,輕輕地將她拉開,客氣而有禮地道:“太子妃,請自重。”
張嫿愣了愣,拉著她的手急切地說道:“姐姐,你怎麼了?我是嫿兒!”
沈蘭曦秀眉微蹙,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臉上是客氣疏離的微笑:“太子妃慎言。嬪妾只是皇上身邊低賤的侍妾,太子妃身份尊貴,日後莫再把“姐姐”二字掛在嘴邊。”
張嫿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胸口劇痛,臉色煞白,彷彿不認識般地盯著她,啞聲問道:“姐姐可是在怪我?”又急急地解釋道,“那日我以為太子在擁翠亭,以為你和太子在談心,所以才沒有去找你……”
沈蘭曦截道:“這都是嬪妾的命。嬪妾從未怨過任何人。太子妃也不必再理會這些往事。”
張嫿聽她一口一個“太子妃”,禮數週全,姿態謙卑,再也不似從前那個溫柔可親的姐姐沈蘭曦,心中大慟,聲音裡帶著一絲哭腔:“姐姐是要和我生分了麼?”
沈蘭曦皺眉道:“沒有什麼生分不生分。太子妃莫要壞了宮中的規距,嬪妾當不起“姐姐”二字。”
張嫿呆呆地望著她,忽自嘲地問道:“世上難道沒有不變的情誼麼?在延祺宮我們那麼要好,同甘共苦,福禍相依,難道那些都是假的麼?”
“真也罷,假也罷。太子妃又何必執著呢?”沈蘭曦拂去肩上的落花,神色平靜:“這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物事或人。就像眼前這些巍峨的宮殿,終有一日它會變作了塵,化作了土,誰也無法阻擋,而我們只能順應這種改變。”
張嫿默然半晌,定定地望著她,聲音堅定:“不管姐姐如何改變,在我心中,沈蘭曦永遠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姐。”
在延祺宮她被蔡尚儀冤枉,沈蘭曦為她仗義直言,與蔡尚儀據理力爭,最後被罰跪了整整兩個時辰。
為了參加太后的壽宴,她幫助沈蘭曦繡百鳥朝鳳,卻被人偷樑換柱,繡品上的鳳凰被改成了南方焦明,致使太后雷霆震怒。沈蘭曦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卻仍一心一意地替她打算,不准她去向太后伸冤,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她們是患難與共的姐妹,她相信總有一日沈蘭曦還會像從前那般當她是親妹妹。
張嫿轉身欲走,卻見朱佑樘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忙福了福身道:“殿下萬安。”
朱佑樘穿著月白色平金蟠龍袍,清雅絕倫,唇邊含著一抹和煦的笑:“你是特地來接我麼?”
張嫿“啊”的一聲,一頭霧水地望著他。那邊沈蘭曦向朱佑樘欠了欠身,翩然離去。
朱佑樘指著路的盡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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