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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輕笑著搖頭,或許如今早已是他們這一代的天下,她這個聖母皇太后,也不該再管這些紛紛擾擾了吧。
翌日。
“小姐,我叫雪兒,聽說以前的婢女沒跟著回京,所以我娘叫我往後就跟隨小姐。”一個方臉矮個兒的丫鬟,身著紫色棉衣,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點,站在穆槿寧的面前。
她是奶孃的大女兒,因為回到京城無人照顧自己,奶孃就送雪兒到她的身邊。
“雪兒,你多大了?”才剛起床洗漱過,穆槿寧只著白色裡衣,手腕一抬,從床邊的木質屏風上撈起一件粉色披風,披於身上,挽唇一笑。
“十八了。”
穆槿寧不禁微微出了神,紫煙到郡王府的那年,才六歲。
那個人影,彷彿就在自己眼底層層疊疊,卻又恍恍惚惚,迷迷濛濛。
“雪兒來替小姐梳頭。”雪兒笑的甜美。
眼前這個人兒正是自己從小就聽說的角兒,可是個郡主呢,早就聽娘說的郡主長得美麗動人,今日一看,果真不是虛言。穆槿寧生的比自己看過任何一個京城閨秀還要精緻溫婉,眼眸清澈靈動,眉不過細,肌膚白嫩細膩,宛若上等白脂玉,唇抿著的時候,笑花若隱若現。
彷彿天也憐愛這個女子一般,在塞外待了這麼久,除了身子過分纖細之外,並沒有使得她跟村婦貧民一般粗糙。
“這髮梢有些雜亂,你替我剪去吧。”
撫了撫自己垂在胸口那一頭長髮,穆槿寧輕笑著說著這一句,卻不由失了神。
髮尾發出微微的黃光,透露黑髮如今的貧瘠,她突地回想起來,自己年幼時候,也曾經跟每一個貴族少女一樣,從頭到尾都不想輸給別人,為了養出黑緞一般的黑髮,她可是讓紫煙用最貴的香花泥,日日養護著頭髮。
那些耗費了奢侈銀兩才打造的華麗漂亮,只不過短短三年時間,就全部耗費完了。
她也曾經不知茶米油錢的可貴,也曾經是那麼一無是處的繡花枕頭過。
“剪掉?”
身體髮膚,可不是隨便毀壞的呀。雪兒不禁蹙著眉頭,有些遲疑。
“剪。”穆槿寧噙著淺淡笑容,這一個字說的輕鬆,卻又堅決。如果三年後她穆槿寧還留戀虛華,才是不知悔改。
雪兒愣了愣,望著眼前的穆槿寧親自遞過來一把銀亮色的剪刀,卻是不敢伸出手去。
“無用的東西還留著何用?”穆槿寧的笑容更淡了幾分,彷彿就要消失,她的語氣宛若自嘲。“今日皇太后宣我進宮,總要打扮的整齊一些。”
下一刻,不容雪兒遲疑,她一把將剪刀的手柄,送到雪兒掌內。
枯黃色的髮絲剪去一寸有餘,徐徐從半空中落下,穆槿寧端坐在圓鏡面前,望著自己的沒有表情的面容,遲遲不再開口。
身為官婢的那些年,她曾經覺得是人生最痛的時候,是人生最苦的時候。
即便有紫煙陪伴她,也無法讓她忽略安靜下來就會席捲而來洶湧吞噬她的低賤感覺。
飢餓,疲憊,無力,辱罵,白眼,訓斥……
在山高皇帝遠的塞外,她進官府的第一天,就被調教官婢的嬤嬤甩了一巴掌。
只為了,教會她跟奴婢一樣低頭謙遜恭順,教會她不再趾高氣揚高高在上。
疼。
卻又不只是疼而已。
活了十五年從未有人打過她。
她永遠記得那種感覺。
是徹骨透心的冷,從腳底,冷到頭皮,讓她在被打的那一整夜,都睡不著,不停的發抖,啜泣,發抖,啜泣……
“別給我擺出大架子,哪怕是金枝玉葉,到了這裡,也就是一個賤婢!”
趙嬤嬤的話,提醒她即便曾經擁有多少繁華經歷,進了官府,總也是死路一條。
在官府,當一個卑微的活死人。
通鋪上睡著七八個姑娘,都是各地送來的罪人之女,最大的都已經二十五歲了,年紀最小的便是穆槿寧。白日她們各司其職,黑夜只是各自安睡,鮮少交談。她清楚,她們有著相似的命運,來自相似的大家大戶,卻又淪落為下人。
她們其中,哪一個沒有曾經讓人豔羨的美麗過往呢?
她們卻又比任何人都明白,過往不值得她們交談。
大家閨秀也好,王朝郡主也好,她們都變成了一樣的人,甚至,連人都不如。
想到此處,穆槿寧藏在寬大衣袖之中的雙手,猛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