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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瑩抬起頭,相貌柔美,頗有幾分動人之處,道:“奴婢說,願代替公主回長安。”
李豫拂袖道:“胡說八道,你與公主並非同一人,怎能代她回長安。”
秀瑩莞爾一笑,袖中銀光晃動,李婼距她近眼尖,喝著“你幹什麼”,卻見秀瑩手持利刃將自己面上一劃,頓時血光四濺。李婼奪過刀,李秀瑩右臉頰已劃出兩寸餘長的血痕,容貌已毀,鮮血兀自在流,“秀瑩,你瘋了麼!”
秀瑩反笑起來:“殿下,公主,大唐識得公主的人並不多,若公主容貌被貌歸國,更沒有多少人敢直視公主,奴婢侍奉公主多時,知曉公主習慣脾性,且與公主年紀相仿,只要皇上認可,料想能瞞騙過關。”
沈珍珠失聲問道:“你為何要這樣?”
秀瑩道:“俗語道,葉落亦想歸根。奴婢父母均是市井小民,年老多病無人照料,自隨嫁回紇後,奴婢日夜思念父母,本再無回返大唐之望。今天天賜良機,奴婢寧可容貌盡失,也要回家侍奉父母左右。”重重再叩頭:“求殿下成全。”
世間事竟會這樣。李婼身出皇家,卻不願回返故園;秀瑩寧可失去女子最重視的美貌,也要守在親人身邊。沈珍珠與哲米依幾乎同時對李豫道:“成全她吧。”
李豫想著回紇本有夫死妻子割面憑弔之俗,秀瑩若冒充李婼回長安,說是在回紇割面以憑弔葛勒可汗,倒也是說得過去的;至於父皇本就覺得虧欠李婼,料必也不會當真;秀瑩替李婼受苦毀容,等回到長安,由她做個三五個月的“公主”,避過風頭,再任她回家也就是了,緩緩點頭。秀瑩大喜,不及拭去臉上血痕,不住的叩頭道謝。
次日,牟羽可汗移地建詔令曰“葛勒可汗可賀敦、大唐寧國公主無子,特遣回唐”。午後,一干人等都打點好行李,離開哈刺巴刺合孫。李承宷、哲米依、李婼及隨從往敦煌,李豫、沈珍珠帶秀瑩、程元振、嚴明及諸侍從回大唐,雖目的地不同,但仍有十餘里同路。沈珍珠知自此別後,與哲米依、李婼恐難再有相見之日,黯然神傷,但見李承宷、哲米依夫妻恩愛情篤,合同李婼,皆能遠避長安紛爭,長居世外桃源之地,深為他們慶幸。
分別之際,沈珍珠不禁與哲米依、李婼合擁飲泣,茲為長別,山長水闊,此生難與再逢,如默延啜,如回紇山水,深悟古人所言“悲莫悲兮生別離”,何等契合。待哲米依三人騎馬走遠後,沈珍珠仍長立遠眺,直至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廣袤草原的那一端,又向哈刺巴刺合孫城回望,心緒徐徐沉靜,坐回馬車。
李豫已在車內等候良久,握著她的手道:“我已叮囑下去,咱們前行速度不必過快,一切以你的身子為要。”沈珍珠心中倦怠,漠然道:“都由著你罷,你已如願以償,該當滿意了吧。”李豫變色:“我早該想到,你答應我,不過是為了承宷、哲米依她們三人。”沈珍珠淡然道:“本來就是如此。”
李豫眸光漸斂,清泠如雪,道:“那我便只能顧惜你腹中的胎兒了。”霍的掀開帷簾,跳下馬車。
自此之後月餘,一行人趕路依舊不急不緩,李豫卻再未踏入沈珍珠馬車一步。沈珍珠在六年前懷有李適時,妊娠反應便十分厲害,這一次既要趕路,且時近八月,大漠草原天氣炎熱乾燥,一路上常嘔吐得氣喘咻咻,嚴明與程元振倒總來照應,只是愛莫能助,毫無辦法。
沈珍珠常在嘔吐得半昏半沉,半夢半醒時想:這樣也甚好,雖回長安,只要眾人發覺他不再鍾情在意於她,她便不會為他帶來麻煩與困擾,他的骨血孩兒,確實是該留在他身邊,不該隨著她漂泊的,這樣也好……許多時候,禁不住淚流滿面。
到底是支撐不住,一日駐營休憩,午夜間突然便發熱起來,渾身如火燒湯煎,八月高溫下,身子卻不住寒戰,氣喘吁吁,她獨處營帳中,只得用盡全力拿起身畔水囊,投擲擊動帳帷。
四方驚動,她也軟軟靠倒席上,心智尚明,四肢已無法著力。許多人鬧哄哄的進帳來又出去,嚴明、程元振、秀瑩、隨行略通岐黃的侍從……
李豫大步衝入帳中,見此情形,一把將她摟入懷,聲音微微發顫:“還不開方煎藥!”因為路途遙遠,且知沈珍珠身懷有孕,離開回紇前李婼曾替李豫一行料理打點了不少藥材,故有此說。
那通岐黃的侍從道:“娘娘此病來勢迅猛,但最多隻能進用溫和之藥,以期能慢慢降溫好轉,若用藥過猛,必會損及胎兒。”李豫聽出話中含意,又急又怒:“慢慢好轉?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孤要這腹中胎兒何用!”沈珍珠淚水潸然而下,手上終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