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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溫和,柔情暗蘊。這樣的目光,她太久未見。她生生的別過頭,說道:“方才我與哲米依的談話,你沒有聽見麼?我與你已然和離,現在我的心中已只有他。我會留下來,永遠陪著他。”
“不是這樣!”李豫沉聲怒嚎,執住她的雙肩,咬牙長吞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由始至終,你從未移情於他。你千里迢迢來回紇尋我,這份情誼,我莫非當真不知?你要留下,是因為愧疚。他死了,你這樣傷心難過,我不怪你。可有沒有想過:你執意不肯跟我回去,若有一天,我病死、我被人刺殺死了,你我天人永隔,你會不會再象今天這樣的後悔難過?”
沈珍珠聽得李豫說到“我病死、我被人刺殺死了”這句時,本就痛徹心扉的,似再被狠狠刺上一刀,臉色煞白,倏的抬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豫,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深重的恐懼挾著寒意,由胸臆間涔涔泛上,胸口悶得發慌,支援不住撫胸喘息。李豫便知話說得重了,忙上前半摟著她,手輕拍她後背,道:“是我胡說,嚇著你了。我負你良多,你也得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將功贖罪。更何況,……我們有孩子了——”
沈珍珠沒有聽懂他的話,喘息著喃喃重複:“孩子?——適兒?”
李豫卻將手輕輕撫上她腹部,嘴角微微上揚,說道:“不是適兒。我是說,你又有了——”
“什麼?!”沈珍珠只覺腦中轟的一下,張惶而驚異,李豫道:“這一天一夜你昏睡時我替你把過脈,也請回紇的丈夫診過脈,你已懷孕一月有餘。”
沈珍珠萬萬沒料到,當日在山洞中荒唐一夜,竟釀下如此後果,真是欲哭無淚,她無力的靠倒在榻上,搖頭道:“不,就算是有了孩兒,我也不會跟你回去。我隨哲米依到敦煌,我會好好撫育這個孩子。”
李豫肅容,斷聲道:“不行!我決不會讓你與孩兒離開我,當日你生適兒我不在你身邊,教你受了無盡的苦,現在我身為儲君,怎能讓你再去敦煌那僻遠之地受苦!”沈珍珠無言的看著李豫,他對她之摯情,從來沒有絲毫移變,倒是她,面對默延啜竟起移情之念。這一刻意念浮動,人生苦短,有花堪折,何不就此隨他而去,相伴相惜,不離不棄?
李豫見她不聲不語,沉默稍會兒,乃接著勸道:“我知你對涵若之事耿耿於懷,可我見疑於父皇,若非涵若將張氏金礦予我,籌得征討安慶緒的軍資立下大功,眾臣擁戴,父皇豈能這樣快立我為儲君。當日涵若與我結盟時曾戲言:她既能助我,將張氏最重要之物奉於我;我若不能助她親手誅殺安慶緒,便要我娶她。雖是戲言,但我既不能達成結盟之諾,又怎能再失信於女子。”
沈珍珠曾聽陳周說過二十年前張守珪以幽州城開出金礦,將五萬突厥兵馬化整為零各個擊破的舊事(詳見第五十七章),頭腦迷濛中恍然有悟:“原來當年幽州開出金礦,竟是真事!”突厥人從不是傻子,廣佈細作,若非得到確實訊息,怎會動用五萬大軍殺向幽州?李豫點頭:“只是這金礦被張守珪隱瞞下去,瞞過了朝廷,被他張氏據為已有。張涵若方能在父兄被殺後,仍能繼續統御兵馬意謀復仇,如無巨大財力支撐,她區區女子談何容易!”
沈珍珠幽幽嘆道:“涵若妹妹這樣對你,你怎能負她。”李豫陡然色變,攥住她的雙肩,逼視她:“你知道,這原是不同的。我可以寵她慣她,給她所有,除了我的心——”
沈珍珠悲痛難抑,瀕於絕望,多年來種種情事一一由腦中掠過。他是儲君,未來的天子,昔年,她應承韋妃嫁給他,便是要助他成就大業,未料從此情深相許,不可自拔,她反倒成為他前行途中最大阻礙。她何曾不願與他朝夕相守,她是多麼恐懼他象默延啜那樣,永遠離開她,再無言語,讓她痛悔不堪。然而留在他身邊,不但無法助他,更成為他最大的掣肋和弱點,張皇后會利用,無數虎視耽耽的人也會利用,他防不勝防。她寧可讓自己悔恨,也不可讓他再受傷害。當初既已痛下決心,今日怎可意念蕭條,又如何對得住默延啜?
她終於將他推開,噙著淚,說道:“隨你回去?你要置我於何地,要置涵若於何地?”
她口吻凌厲,逼得李豫倒退兩步,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胸臆間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悲愴, “是我錯,可為何你不能再體諒我一二,為什麼,你總是不相信我?此生,我心中惟有你,難道還不夠?”
沈珍珠扭過頭,咬牙決然道:“不夠!你可知灰心的滋味,我對你,早已心灰若死。默延啜雖死,卻會永存於我心中。你為何不肯放開我?自那日你賜我自盡,我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