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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風生衣將手中之物擲到李豫跟前,說聲“請殿下處置”,掉頭朝何靈依屍身所在走去。
李豫低頭,“那物”原來是一身量嬌小的女子,長髮披散,因被摔得甚重,痛苦的在地上蠕動著,沒有抬頭。沈珍珠聞得那女子身上散發淡淡幽香,香而不膩,濃而不妖,脫口道:“獨孤鏡?!”
獨孤鏡猝然抬頭,邊喘著氣邊冷笑道:“是我。” 濃妝遮掩住她原本清秀的容顏,衣裳極豔極薄,眸眼精明中平增妖媚。嗅覺記憶本是最恆久難忘的,沈珍珠舊日在張淑妃宮中聞過獨孤鏡所制香料氣味(注),現在不過下意識喚出獨孤鏡名諱,若單看相貌,說不準未必還能認出獨孤鏡。可是,獨孤鏡涉嫌誣害李豫,就算沒死,現在也該在大理獄中啊!
李豫道:“果然是皇后將你從獄中劫了出來,瞧你這模樣,竟是做了娼妓也不忘要殺孤!”
獨孤鏡艱難的一點點站起,拍掉沾在衣裳上的泥土與塵灰,揚頭道:“殿下應當知道,若是奴婢得不到的東西,必然也不會讓她人得到!今日事敗,要殺就殺,也不必多話!”
李豫思忖片刻,拉過沈珍珠的手:“她害你最深,你曾說過要手刃仇人,替紅蕊報仇,她就交由你發落吧。”將佩劍遞與沈珍珠。程元振提劍,悄聲提醒道:“殿下,娘娘身懷有孕,沾染血腥,恐是不祥。不如,由我——”
“不!——”獨孤鏡後退半步,惡狠狠瞪沈珍珠,厲聲尖叫:“我寧可一頭撞死,也絕不能死在你的手中。”她看著李豫,“殿下,你我總算主僕、夫妻一場,你就這樣狠心,竟要我死在這賤人手中?”說到“狠心”兩個字時,眸中淚光一閃,竟落下兩粒淚,劃過面頰的厚厚脂粉,留下兩道淚痕,煞是難看醜陋。
沈珍珠從沒見過獨孤鏡流淚。她固然極為憎恨獨孤鏡,曾經恨不能寢其皮食其肉,可在吳興兩年中,深思至獨孤鏡其人,竟漸有數分理解。獨孤鏡出生寒微淪為侍婢,卻不甘服從命運力爭上游,做事從不瞻前顧後,狠決果斷,殺紅蕊、害林致、陷害李豫,幾近成功,被張淑妃認為義女。在她的心中,或者無神明可懼,無鬼怪可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她終究如此悲慘,由李林甫、李豫至張淑妃,她不過是處處被人利用。她依然是天底下萬千可憐女子中的一人。
沈珍珠曾經以為,象獨孤鏡這樣堅韌恆定的女子,就算瀕臨死亡,也不會害怕,更不會落淚。可在看著她掉落下第一滴眼淚時,沈珍珠霍然明白:她終歸是女人,她此生全力爭取的,不僅是那灸人權勢,還有李豫的心。所以,獨孤鏡從前會設法謀害她沈珍珠;而一旦明白李豫之心絕不可得時,便終陷瘋顛,將矛頭指向李豫。
執著是女人的本性,或者,也是女人的天敵。多少女子,終此一生,去摯愛一個男人;以一生的守候,去等待一顆心的迴歸。獨孤鏡也是如此,只是手法比普遍女子更加極端,因為她由生至而,已然習慣無論想要得到甚麼,都靠自己雙手爭取。所以,她不會靜靜守候,她會全力出擊,不死不休。
沈珍珠對獨孤鏡道:“你是受人指使,若你肯在陛下和群臣面前說出主使之人,我保你不死。”
獨孤鏡尖聲大笑,說道:“保我不死?你以為我會這樣愚蠢,這個人的名字,我寧死也不會說出來。”她步下踉蹌,搖搖倒倒轉了個圈,神智彷彿狂亂,譏諷般尖笑不停,“太子殿下,你瞧瞧,你喜愛的是甚麼人?竟然沒膽氣提劍殺奴婢!殿下,你要這樣的王妃有何用,她能助你什麼?奴婢我除了不是世家女以外,有什麼不比她強——”說到這裡,忽然折身栽頭撲向程元振,程元振一怔,未及收劍,她“呃”的悶哼,長劍透心,血如泉湧,因痛苦愈顯容色猙獰可怖,身子倒下時突然奮力前伸,緊緊抓住沈珍珠裙裾,一口血噴在沈珍珠裙下。
抓得這樣緊,沈珍珠不得不曲下身子,卻見獨孤鏡陡然抬頭,怪異的笑著,吐出兩個字音。聲音太低,沈珍珠沒有聽清楚,疑惑的追問:“什麼?”獨孤鏡頭一偏,已氣絕身亡。
嚴明與程元振急速率眾衝入府衙,將嚇得瑟瑟發抖的金城郡守和城樓上幾名受傷未死的兵衛擒來見李豫。一番審問下來,這郡守竟不知原委,連稱冤枉。再審,那幾名兵衛方說,獨孤鏡是昨日才來金城郡的,手段好生了得,將守門官媚惑得五迷三道,瞞過郡守設下圈套。那守門官方才在混亂中已被狂怒的風生衣一劍刺死,嚴明翻遍其屍身,並無任何書信,僅得一塊中宮令牌。想來這守門官原是皇后的人,接到獨孤鏡與何靈依傳來的皇后指令,於是一同設計謀殺李豫。那金城郡守應是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