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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小成也起來了,拖著鞋從裡屋走出來,頭髮亂蓬蓬地吼著,見了我就說:“我頂煩這些街道幹部,婆婆媽媽的,往人家裡一坐,屁股死沉,國家養著他們幹什麼呀。”
敏芳,或許這也得歸結為我的錯,誰讓孩子從小就沒有父親呢,他的人格並不是在一個健全的家庭中造成的,以致那從小受壓抑的自卑心,變成了現在全沒來由地仇視別人的心理,如果這確是我無意間種下的苦果,那麼現在,則是到了往下吞的時候了。
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們就是否搬到平房去的問題開始了爭吵,吵了整整一個夏天又一個秋天,直到嚴冬將即,才終於以兩票對一票形成了決議:搬。小成和孫女中立,媳婦呢,主要是捨不得那個坐式馬桶和冬天的暖氣。
我和孫子的動機是一致,搬了,可以成全孫子有個獨立的屋子住,另外,不曉得什麼鬼差神使,我又想起了那個測字先生的話:遷,主遇難呈祥。
搬家那天很忙亂,小成單位裡出了輛卡車,老程替我們僱來了兩個臨時工,大件傢什都是他們扛了。小成和孫子忙著佈置屋子,媳婦主要是攏著孫女,怕她磕了碰了惹禍。三間屋,挺寬敞,牆壁是新粉刷的,四白落地。老程特地用不無誇耀的口氣對我說,這是前幾天公安派出所支援了幾個人,作為愛民勞動幫著刷的。我想那難保有二勇。
天冷了,可那幾天市面上突然爐子脫銷,兒子只好從單位裡暫借了個蜂窩煤爐子。三間屋,一個爐子安在哪兒呢?媳婦嘟嘟嚷嚷者是念叨伯孫女凍出毛病。還說伯我不會弄蜂窩煤爐子,回頭非煤氣中毒把全家燻著不可兒子苦著臉找我商量,我說爐子就安在你們屋裡好了,把孩子凍著不是嫵兒的。可我心裡不痛快,主要是看不慣媳婦那轉彎抹角的樣子。
到了晚上,安好了爐子,四處都歸攝完了,也吃過了喬遷之後的第一頓飯,舒舒服服地坐在客廳裡。日光燈明晃晃的,屋子顯得很白,很亮,也寬闊。小成和媳婦有說有笑,很起勁地計劃著該添辦些什麼傢俱,牆上如何裝點佈置。孫子想買一個書櫃,吵著說他的書已經多得沒處放。對,是該買個書櫃了,如果兒子和媳婦從小多看了幾本書的話,我想大概不致象現在這麼狹隘,這麼貪財吧。
快八點鐘的時候,傳來敲門聲,這是新居的第一個造訪者。孫女爭著跑去開門。
進來的是兩個警察,一看見那大蓋帽我的心就跳起來,兒子認得為首的一個就是新居的管片民警,我也看出後面那年輕的原來是二勇。二勇老氣橫秋地和我打了個招呼。 看架式,他們好象是找兒子說公事。不知是不是出於對警察本能的 疏遠,我回避開了。 他們在客廳裡同兒子和媳婦說話,開始聲音 還平和,後來不知怎麼兒子激動起來,腔調不大對頭了,可又聽 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麼事。
“我不同意, 不同意,這種事總歸不能強迫命令吧!”兒子高 腔大嗓叫著,弄得我緊張起來,他居然一點不怕警察。
“誰強迫命令你晚這不是在做你思想工作嗎。”’是那個老警 察的聲音。
“思想工作也不是萬能的,我反正不同意,怎麼著吧!”這口 氣何止是不怕,簡直近乎挑釁了。
“不同意也就算了,也是為你們好,何必這麼大嗓門兒。”
“我自己家,我樂意多大聲就多大聲,管得著嗎?”
談不下去, 接著就是腳步聲,開門聲。他們走了。我心裡惶 惶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但又想到二勇,這孩子在談話時似 乎一聲沒吭,而且總歸他是個好人,小成不該這麼不禮貌,於是我走出來問:
“出了什麼事?”
“咳,”媳婦擺了一下手,一臉不屑,“派出所也是撐的,非叫我們把大門換上保險鎖。”
“哦,那不是好事嗎?”
“爸,要不怎麼說您老實呢,”兒子說:“您沒聽見嗎,他們要替居民統一代買,這麼一來,買進就可以是批發價,賣出卻是零售價,好大的賺頭呢。別看他們穿著‘官兒服’挺神氣,可沒處抓撓獎金會,看著別人手裡嘩嘩前票子,能不眼紅瑪!嘿;就生出這麼個損招來撈錢,明著還打個維護治安的幌子,蒙誰呀!這年頭,有權不用過期做廢,誰跟錢有仇?嘿,我呀,偏不讓他佔這個便宜。”
假使撇開我自己對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