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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者,且不安其身,此則將軍所知矣。夫范增失意於鴻門,姜維殉身於蜀道,此非智勇之缺乏,則以其所遇者非人也。尋將軍去就之故,則以恃才智而昧時機;遂至沉迷猖獗,而有今日耳。國朝七葉相傳,號為正統;深仁厚澤,禮士尊賢,如將軍者,一登廟堂之上,方過冀北而群馬皆空。英雄世用,只求建白,將軍寧不知作退一步想耶?彼秀全以草茅下士,鋌而走險,窮蹙一隅,行將焉往?將軍窮而他徙,倘再不得志,甚非吾所敢言也。弟忝主軍戎,實專征伐,將軍或失志迷途,或回開覺岸,實在今日,唯將軍圖之。
卷: 石達開看罷,顧左右道:“彼深知我也。然以天王為草茅下士而輕之,非也;且種族不辨,非丈夫也。吾知所以卻之矣。”乃立同一書,令來人回覆曾國藩。書道:
卷: 滌生大帥足下:僕與足下各從事於疆場,已成敵國。忽於戎馬倉皇之際,得大君子賜以教言,得無慕羊祜之風,不以僕為不肖,故以陸抗相待耶!今謹以區區之意,用陳左右:夫僕一庸材耳!漢族英雄,雲龍風虎,如僕者烏足以當大君子之過頌?然足下以一時之勝負,即為天意,則謬矣。漢高履險被危,方成大業;劉備艱難奔走,始定偏安。苟其初亦諉以為天意,誰與造後來之事業?又試問兩年之間:洪王收復天下之半;揮軍北上,淮揚底定,此則天意又何在乎?歷來開國元勳,皆捨命效力,西、南二王之死亦常矣!且足下之意,有為僕所不解者:豈茅草下士,遂不足以圖大事哉?奏楚雖雄,而天命所歸,乃在泗上屠狗之輩;蒙古一弱,而大業所就,即在皇覺寺之僧徒,此足下所知也。足下固曾讀中國聖賢書者:春秋夷夏之辨,當亦熟聞之。自昔王猛輔秦,猶未至彰明寇晉;許衡滅宋,死後猶不欲請諡立碑,蓋內疚神明,不無慚德。而足下喜勳名,樂戰事,猶或可為;若以虜廷七葉相傳,頌為正統,此則僕所深為詫異者,誠以不料足下競有此言也。辱承錦注,欲以名器相假,然則足下固愛我而猶未知我也。曩者軍抵三湘,直趨鄂嶽,足下高摟廣謝,巍然無恙,凡鳥過門,未敢留刺。今幸賜教言,且慚且感。僕不知:如反其道以施之,設僕等所事不成,若他日足下辱過敝廬,曾能再動今日之情愛否也?既蒙錯愛,謹以函謝。今當西征,席不暇煖,無從把晤。謹附俚詞五首,以塵清聽,足下觀之,當笑曰:孺子其自負哉!
卷: 書詞之後,又有律詩五首。再看下去,詩道:
卷: 曾摘芹香入泮宮,更探柱蕊趁秋風。少年落拓雲中鶴,塵跡飄零雪裡鴻。聲價敢雲超冀北.文章昔已遍江東。儒林異代應知我,只合名山一卷中。
卷: 不策天人在廟堂,生慚名位掩文章。清時將相無傳例,末造乾坤有主張。況復仕途皆幻境,幾多苦海少歡腸。何如著作千秋業,宇宙常留一瓣香。
卷: 投鞭慷慨蒞中原,不為仇讎不為恩。只覺蒼天方聵聵,莫憑赤手拯元元。三年攬轡歸羸馬,萬眾梯山似病猿。我志未成人亦苦,東南到處有啼痕。
卷: 若個將才同衛霍,幾人佐命等蕭曹。男兒欲畫麒麟閣,夙夜當嫻虎豹韜。滿眼河山罹異劫,到頭功業屬英豪。遙知一代風雲會,濟濟從龍畢竟高。
卷: 虞帝勳華多美頌,皇王家世盡鴻濛。賈人居貨移神鼎,亭長還鄉唱大風。起自布衣方見異,遇非天子不為隆。醴泉芝草無根脈,劉裕當年田舍翁。
卷: 曾國藩看罷,不覺詫異道:“達開有文事,而兼有武備,其志不凡,吾甚敬之。以大敵當前,而雍容整暇,其殆風流儒將乎。”遂傳令退軍二十里,讓石達開過去。塔齊佈道:“達開窮而他竄,我復讓之,朝廷其謂我何?”曾國藩道:“彼眾而我寡。且達開虎將也。其部下皆能征慣戰,實不易勝之。戰如不勝,貽天下笑矣。況彼去金陵而入西川,正洪秀全失其羽翼,因而縱之,不亦可乎?”羅澤南亦以為然。遂拔寨退軍而去。早有細作報道:“石達開軍裡左右皆喜道:‘清軍避我矣,長驅而進可也。’石達開道:‘不然。彼自料勢不如我,故示之以禮讓;但吾軍若到荊襄,則胡林翼諸軍,必合而謀我。此其時,曾軍將繞吾後矣,蓋彼懼清廷之責罰也。我軍若三面受敵,勝負之數,固不可知。我不如亦示之以禮:轉由江西貫湖南,繞道入川,有何不可’。遂令大小三軍改道;入九江而去也。”按下不表。
卷: 且說洪天王自石達開去後,仿惶無措。因思石達開上表時,力言李秀成可用,便降詔李秀成,入南京辦事。秀成得了天王之旨,謂譚紹洸道:“弟自替守武昌、漢陽無恙者,恃智不恃力也。今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