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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和研究程式的總名稱。這種法則和程式,在我國傳統學術裡有一些與它有關的零星名詞,如「考據」、「訓詁」、「由約及博」(演繹)、「由博返約」(歸納)等等,而沒個涵蓋一切的總名稱。
所以「做research」的完整程式,就要包括胡適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就要包括傅斯年的「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如今時近二十一世紀,胡、傅之說已早嫌不足。在當前的「行為科學」裡,還有個「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的程式。然後再找出,大至宇宙發展,小至社會里的酒色財氣等等執行的「規律」(law or rules)。嚴格的說起來,這一整套的法則和運作的程式,才叫做research。聰明的胡適把這一套簡化成「科學實驗室的方法」;這也就是他宣傳一輩子的現代化的「治學方法」。雖然以偏概全,也不太離譜。
適之先生說,他學會這套「治學方法」,是他在康奈爾大學讀書時,翻閱《大英百科全書》,無意中翻到的。以後就受用了一輩子。
顧頡剛先生說,他學會這套「治學方法」,是看胡適的《水滸傳考證》,看出來的。
郭廷以先生學會這套「方法」,顯然是在清華大學讀研究院時,受了蔣廷黻和羅家倫兩人的影響。羅是清華校長;蔣是歷史系主任。他兩位對郭老師都是最賞識的。蔣是哥大的博士,與胡適一個山門出來的。羅則是胡的學生,謳歌胡適一輩子。
我自己開始學「做research」,則是在大學二年級,上郭廷以老師中國近代史一課,逐漸摸索出來的。那時我已知道這套治學方法和程式叫做「做research」。但是怎樣翻譯成中文呢?我就苦思不得其解了。
原來在比較文化學上,兩種語言的互譯,一般都是具體翻譯易,而抽象翻譯難。例如我國道德觀念裡的「仁」、「義」二字,尤其是「義」這個辭,在英語裡就無法直譯。《三國演義》上說關雲長「義薄雲天」。這個「義薄雲天」簡直就無法翻譯。因為在西方的道德範疇裡,沒有「義」這個概念。因此英文裡就沒有這個同義字了。要把「義薄雲天」這宗漢語道德觀念,譯成英文,你就得嚕嚕囌囌,轉彎抹角,講它一大片了。
research這個西方概念,也沒個漢語同義字,因為我們原先沒這套東西。我學了這套東西,是在郭老師課堂裡摸索出來的。至於怎樣摸索的,那還得從頭說起。
《萬有文庫》沒啥好書
那時是抗戰中期最艱苦的歲月。一九三九年夏季,我在熔全國「流亡學生」於一爐的「國立(第八)中學」畢業。接著參加科舉考試,竟然考進了重慶國立中央大學歷史系。戰時中學畢業生參加「全國統考」,能考入頂尖的中央大學,那真比滿清「鄉試」中,考個舉人還要難。
我以一個十九歲來自淪陷區的流亡學生,穿著草鞋短褲,千里步行,翻山涉水,在敵機狂炸聲中,跑到了重慶。頭髮已兩月未剃,初生的小鬍鬚,已在腮上唇邊,四處萌芽。加以經年不知肉味,兩條腿瘦成兩枝泥稀稀的竹竿。那副尊容,今日回思,仍覺可笑。就這樣,我跨入了沙坪壩,那全國青年心目中最崇高尊貴的「國立中央大學」;真是板兒進了大觀園。
那時全國統考,只考「筆試」,未考「口試」。我考入中大時,首先還要在形式上補考個口試。我乃到歷史系辦公室的門外去排隊候試。當那位助教喚我進去時,我看那上面坐著一位面目森嚴,戴著一副黑框大眼鏡的「教授」。我向這「教授」鞠個躬。他頭也不點一下,只是把手一指,叫我在他公案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他稍看一下我的檔案,兩眼向我一瞪,問道:
「你在中學裡讀過些什麼書?」我一下就被問慌了。想不出在中學裡讀過些什麼「書」。只是記得戰前我校有一部嶄新的《萬有文庫》。我們師生愛惜它,借閱時,都用手帕包著看,以免汙染。所以我情急智生說:
「讀過《萬有文庫》。」
「《萬有文庫》?」教授說:「《萬有文庫》裡,沒什麼好書!」
「」我情急智不生,不知如何作答。
「還讀過些什麼?」教授又追問一句。
「還讀過《史記精華錄》。」我恭敬作答。其實那不是在「中學裡讀的」;是在私塾裡讀的。姑且舉出來搪塞一下。教授聞言還是面無表情。
「還有呢?」教授又問一句。
「還讀過《資治通鑑》。」我忽然想起那是在「中學時期」讀的;雖然不是在「中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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