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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就只有這麼多了。要吃什麼只好等我中午去超級市場買回來,能等麼?”
袋鼠頷首。
“累了吧?”
它再次點頭,耳朵晃晃悠悠的。
等我從廚房收拾了碗碟回來袋鼠已經蜷成一團,在我新買來的玫瑰灰色沙發上酣然入夢,沙發在接觸到它身體的地方已經變了顏色,我無奈地嘆息一聲,得。
一
“你為何要收留一隻袋鼠呢?”知道此事的朋友無不如此問我。
“它是從伊拉克來的呀。”
“你怎麼知道它是從伊拉克來的?”
“它說的。”
“它說的你就相信啊?”
我無言以對。
“再說,伊拉克也不產袋鼠啊。”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在獨處和外出時也無一不困擾我自己。但是一旦回到家中,看到袋鼠那琥珀色的眼睛,那大大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種小孩子想吃糖般的懇求表情,我的一切疑問便煙消雲散,或者說,尚未出口,便已經如同我手中所提的食物般,被袋鼠迅速掃除了個乾淨。
來自伊拉克的袋鼠(2)
“你怎麼會在伊拉克的呢?”在一次給袋鼠做土豆卷、蔬菜沙拉和番茄湯的間歇我問:“你的家鄉不是澳大利亞嗎?”
“不知道啊。”袋鼠回答。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自打生下來就是在沙漠裡。”袋鼠用調羹搔了搔頭:“從小時侯起,我就沒有見過其他的袋鼠,我倒是認識不少駱駝,還有其他沙漠裡的動物。”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沒有見過。”
“那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是袋鼠的呢?”
“人家告訴我的,就是一個名字唄。”
至少,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駱駝嘛,袋鼠回答。
那倒也是。
一隻與世隔絕,從小在中東沙漠中長大的袋鼠,它是否會因為自己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種類而覺得孤獨呢?
將來當它遇到同類的時候,它是否能夠迅速地認出對方呢?
一旦真的相遇,一個來自澳大利亞廣闊草原的同類,和睡在我過去是玫瑰灰,現在則是說不清什麼顏色沙發上的袋鼠能夠相處融洽麼?它是否還能夠使用自己的母語,它們彼此是否能夠聽懂對方所說的一切?我的這位不速之客,最終能回到那個長滿了灰藍色桉樹叢林的廣闊原野上去自由跳躍嗎?
“這就是伊拉克的袋鼠麼?”男子在昏暗的走廊中衝我微笑。
“是啊。”我斜倚在門邊,小聲回答:“謝謝你送我回家。”
男子越過我的頭頂注視著在已經變成說不清什麼顏色的沙發上酣然入夢的袋鼠,說:“恩,看起來是像吃過不少苦頭似的。”
“是啊。”
我們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袋鼠。屋內漆黑,惟獨走廊的小燈開著。袋鼠猶如蟄伏在最深的海底般呼呼大睡著,鼻子邊的鬍鬚紋絲不動,惟獨頭頂一小撮茸茸毛在隨著呼吸輕輕顫抖。因為洗過澡的緣故,皮毛已經恢復成了灰褐,很好看的顏色,只是惟獨毛色還不夠潤澤。奇怪的是,袋鼠睡覺的樣子卻給人一種怎麼看怎麼像大病初癒的感覺,好象體積縮小了許多,怨不得男子說它“吃過苦頭。”
說起來,給袋鼠洗澡也是苦差一樁。大概是袋鼠從小在沙漠長大,沒有怎麼見過水,因此看到淋浴噴頭便驚慌失措,腳板劈啪地敲打地板,想要逃之夭夭。被我好說歹說,拿一塊乳酪蛋糕誘惑著才勉強同意試洗一次,還不許洗耳朵。結果在小浴室裡給袋鼠沖水時,它老是發出驚恐短促的尖叫聲,扭動個不停,濺了我一身的水。
等到我的鄰居“砰砰”地敲門,問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我拿著毛巾和浴液,渾身溼淋淋地站在那裡,好不尷尬。
“費了整整一瓶浴液。”我笑:“衝出來的沙土要是歸了我的話,我現在怎麼也算是個薄有田產的地主了。”
男子也笑了。
“不過後來就喜歡上水了,雖然裝做不願意洗的樣子,大概是面子問題。但是,昨天洗澡的時候還吱吱地笑來著。”
“恩,”男子回答:“你肯定喜歡袋鼠吧。”
是嗎?我喜歡袋鼠嗎?
我凝神思考片刻,或許是,我喜歡袋鼠。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