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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也
許毀得更徹底。可是她照例很快就不耐煩了,認為犯不上費那麼大的勁去征服這樣的一
個人;克利斯朵夫已經使她膩煩;她已經不瞭解他了。
他一過了某種限度,她就不能瞭解。至此為止,她是完全懂得他的。再要往前,就
不能單靠她出眾的聰明瞭;那需要一點熱誠,或者暫時可以刺激熱誠的幻想,就是說:
愛情。她很瞭解克利斯朵夫對人對事的批判,認為很有意思,相當中肯;她自己也不是
沒有這麼想過。她所大惑不解的是,在實行這些思想可能碰到危險或麻煩的時候,為什
麼要把思想去影響自己的實際生活。克利斯朵夫對所有的人取著反抗態度是不會有結果
的:他總不見得自命要改造社會吧?那末是什麼意思呢?不是自己把腦袋望牆
上撞嗎?一個聰明人儘可批判別人,暗地裡嘲笑別人,輕視別人;但他的行事是跟他們
一樣的,僅僅略勝一籌罷了:這才是控制人的唯一的辦法。思想是一個世界,行動又是
一個世界。何苦做自己思想的犧牲品呢?思想要真實:那當然!可是幹麼說話也要真實
呢?既然人類那麼蠢,擔當不了真理,幹麼要強其他們擔當?忍受他們的弱點,面上遷
就,心裡鄙薄,覺得自己無掛無礙:你豈不得意?要說這是聰明的奴隸的得意也可以。
但反正免不了做奴隸,那末即以奴隸而論,還是逞著自己的意志去做奴隸,不必再作那
些可笑而無益的鬥爭。最要不得的是做自己思想的奴隸而為之犧牲一切。一個人不該上
自己的當。——她清清楚楚看到,要是克利斯朵夫一意孤行,走著和德國藝術德國精神
的偏見反抗到底的路,一定會使所有的人跟他作對,連他的保護人在內,結果是一敗塗
地。她不懂為什麼他要跟自己過不去,要把自己毀滅而後快。
要懂得這一點,先要懂得他的目的不在於成功而在於信仰。他信仰藝術,信仰他的
藝術,信仰他自己,把這些當作不但是超乎一切利害的,而且是超乎他的生命的現實。
等到她的批評使他不耐煩了,用著天真的誇大的口氣說出這些理由時,她先是聳聳肩膀,
不拿他當真。她認為他只是唱高調,象她哥哥那樣,每隔多少時候總得宣講一番又荒唐
又偉大的決心而決不冒冒失失去實行的。後來看見克利斯朵夫真是為這些空話著了迷,
她便認為他是瘋子,對他不感興趣了。
從此她不再費心表現自己的長處,只拿出她的本相來了:她骨子裡是個十足地道的
德國人,遠過於你一開頭所看到的,也遠過於她自己所想象的。——大家錯怪以色列人,
說他們不屬於任何民族,在歐洲無論哪一個地方都儲存著他們清一色的民族性,不受當
地民族的影響。其實,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比猶太人更容易感染土著的氣息;法國猶太
與德國猶太之間固然有不少共同點,但從他們居留的國家得來的不同點更多;他們接受
異族的思想習慣特別快,並且接受的還是習慣多於思想。而所謂第二天性的習慣,在大
多數人竟是獨一無二的天性,所以一個地方的土著根本沒資格責備猶太人缺少深刻而經
過思考的民族性,因為這特性在土著身上連影子都找不到。
女人原來對外界的影響比較感覺靈敏,對生活情況也適應得更快,更能隨遇而安;
而全歐洲的猶太女人尤其能把當地的物質與精神兩方面的風氣學得維妙維肖,往往還過
分,——同時仍儲存著她們的輪廓,儲存她們的民族特有的那種亂人心意的,濃烈的,
經久不散的魅力。克利斯朵夫看了大為驚異。他在曼海姆家遇到那些姑母,堂表姊妹,
和於第斯的女朋友們。其中有幾個雖然極不象德國人,熱烈的眼睛和鼻子離得很近,鼻
子又和嘴巴離得很近,輪廓分明,暗黃色的面板長得很厚,雖然她們整個的外表都不象
德國女人,可是比真正的德國女人更徹底的德國化:談話,裝束,都跟德國女人一般無
二,甚至還要過火。於第斯比她們這一批都高明;你比較之下就能看出她的智力有哪些
過人的地方,她的人品有哪些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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