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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的
頭髮。
“你說,你不會忘了的,是不是?將來你成了一個音樂家,一個大藝術家,為家、
為國、為藝術爭光的時候,成了名的時候,你會記得是你的老祖父第一個賞識你,第一
個料到你將來的造就的?”
他聽著自己的話,眼淚都上來了,可還不願意給孩子看出他動了感情。他狂咳了一
陣,沉著臉,拿樂器當做寶貝似的藏起來,把孩子打發走了。
克利斯朵夫回到家裡,快樂得飄飄然。路上的石子都在他周圍跳舞。可是家裡人的
態度使他有點兒掃興。他得意揚揚的忙著講他的音樂成績,他們卻你一聲我一聲的嚷起
來。母親嘲笑他。曼希沃說是老人家瘋了,與其把孩子弄得神魂顛倒,還不如保養保養
自己身體;至於克利斯朵夫,得趁早丟開那些無聊的玩藝兒,立刻到琴上去練四個鐘點。
第一,先得把琴彈得象個樣;至於作曲,將來有的是時間,等到無事可做的時候再去研
究不遲。
這篇大道理,初聽好似曼希沃想防止兒童年紀輕輕就趾高氣揚的危險,其實並不然。
而且他不久就會表示他的意思正相反。但因他自己從來沒有什麼思想需要在音樂上表現,
也不需要表現任何思想,所以他憑著演奏家的迷信,認為作曲是次要的東西,只能靠了
演奏家的藝術才能顯出它的價值。當然,他對於象哈斯萊一流的大作曲家所引起的狂熱
也並非無動於衷;那些掌聲雷動的盛況也使他肅然起敬,(得到群眾捧場的,他無不尊
敬);可是他不免暗中忌妒,因為覺得作者搶掉了他演奏家應得的彩聲。經驗告訴他,
人家給大演奏家捧場的時候也一樣熱鬧,而且特別是捧他個人的,所以受的人覺得更舒
服更痛快。他假裝極崇拜大音樂家的天才,但非常喜歡講他們可笑的軼事,使人家瞧不
其他們的頭腦與私德。他認為在藝術的階梯上演奏家是最高的一級,因為他說,既然舌
頭是人身最高貴的器官,那末沒有語言,還談什麼思想?沒有演奏家,還有什麼音樂?
不管用意如何,他的訓誡對孩子精神上的發展究竟是好的,使它不致因祖父的誇獎
而失去平衡。並且在這一點上,他的訓誡還嫌不夠。克利斯朵夫立刻認為祖父比父親聰
明得多;他雖然毫無怨色的坐上鋼琴,可並非為了服從,而是為了能象平時一樣,一邊
心不在焉的讓手指在鍵盤上移動,一邊胡思亂想。他彈著無窮無盡的練習,同時聽見有
個驕傲的聲音老在心中叫著:“我是一個作曲家,一個大作曲家。”
從那天氣,因為他是個作曲家,他就開始作曲了。連字還不怎麼寫得起來,他已經
在家用賬簿上撕下紙片,塗著蝌蚪似的音符了。可是為了苦苦追求自己有什麼思想,怎
麼寫下來,他反而什麼思想都沒有了,只知道自己要思想。他構造樂句的時候也一樣的
執著;而因為他是天生的音樂家,儘管言之無物,好歹總算達到了目的。然後他得意非
凡的拿給祖父去看,祖父快活得哭了,——他年紀越大越容易流淚,——還說是妙極了。
這是很可能把孩子寵壞的。幸而他天性淳厚,再加一個從來不想給人什麼影響的人
的影響救了他。——那是魯意莎的哥哥,以通情達理而論,他可以說是個模範。
他和她一樣矮小,瘦弱,有點兒駝背。人家不知道他準確的年紀,大概不出四十歲,
但好象已經五十,甚至五十開外了。小小的臉上全是皺襞,粉紅的皮色,和善的淡藍眼
睛象有點枯萎的相思花。他因為怕冷,怕過路風,到哪兒都戴著他的鴨舌帽,要是脫下
來,便露出一個小小的,粉紅的,圓錐形的禿腦袋,教克利斯朵夫和小兄弟們看了直樂。
為了這腦袋,他們老是跟他淘氣,問他把頭髮弄到哪兒去了,父親在旁說些粗俗的笑話,
使孩子們更狂起來,恐嚇著說要抽他的光頭了。他總是第一個先笑,耐著性子讓他們玩
兒。他是個小販,從這一村到那一村,揹著個包裹,其中包羅永珍:什麼糖、鹽、紙張、
零食、手帕、圍巾、靴子、罐頭食品、日曆、流行歌曲的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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