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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也極不容易辦到:因為一方面,尊敬的心理使孩子不敢把
胸臆完全吐露;另一方面,有自恃年長與富有經驗那種錯誤的觀念從中作梗,使父母輕
視兒童的心情,殊不知他們的心情有時和成人的一樣值得注意,而且差不多永遠比成人
的更真。
克利斯朵夫在家裡看到的客人,聽到的談話,使他和家人隔離得更遠了。
上他們家來的有曼希沃的朋友,多數是樂隊裡的樂師,喜歡喝酒的單身漢,並不是
壞人,但俗不可耐;他們的笑聲和腳聲使屋子都為之震動。他們愛好音樂,但議論音樂
時的胡說八道的確令人品惱。孩子的感情是含蓄的,那些大人興高采烈的惡俗的表現把
他傷害了。遇到他們用這種態度來稱讚他心愛的樂曲,他彷彿連自己也受了侮辱,便渾
身發僵,臉都氣白了,裝出一副冰冷的神氣,好似對音樂全無興趣;要是可能,他竟要
恨音樂了。曼希沃說他:
“這傢伙沒有心肝,沒有感覺。不知他這種性格象誰。”
有時他們一起唱著四部合唱的日耳曼歌,和聲極平板,速度極慢,又笨重,又一本
正經,跟那些唱的人一樣。克利斯朵夫便躲在最遠的一間房裡對著牆壁咒罵。
祖父也有他的朋友:管風琴師,地毯匠,鐘錶匠,低音提琴手,全是些多嘴的老頭
兒,永遠說著同樣的笑話,無休無歇的討論藝術,政治,或是當地世家的家譜,——他
們的興趣並不在於所講的題目,只要能說話,能找到說話的對手就高興了。
至於魯意莎,她只跟幾個鄰居的婦女來往,聽些街坊上的閒言閒語;每隔相當時候,
也有些〃好心的太太〃,說是關切她,跑來約她在下次宴會中幫忙,同時還越俎代庖,過
問孩子們的宗教教育。
所有的客人中,克利斯朵夫最討厭丹奧陶伯伯。他是約翰?米希爾前妻克拉拉祖母
的前夫之子,跟人家合開一個做非洲與遠東貿易的商號。他可以說是新派德國人中的一
個典型:一方面對民族古老的理想主義冷嘲熱諷的表示唾棄,一方面因為國家打了勝仗,
特別崇拜強權與成功,而那種崇拜,正顯出他們是暴發戶,最近才領略到強權與成功的
滋味。但要改換上百年的民族性是不能一下子辦到的,所以被壓制的理想主義,隨時會
在言語,舉動,道德習慣,和日常生活中動不動引用歌德的名句等等上面流露出來。那
真是良心與利害觀念很古怪的混合起,也是一種很古怪的努力,想把舊時德國中產階級
的道德,和新式商人的不顧廉恥加以調和:這種混合,老帶著不可向邇的虛偽的氣息,
因為它結果把德國的強權,貪心,利益,作為一切權利,一切正義,一切真理的象徵。
克利斯朵夫耿直的天性受不了這一套。他不能判斷伯父是否有理;可是他瞧不其他,
覺得他是敵人。祖父也不喜歡那種觀念,反對那些理論;但他要不了三言兩語就被駁倒
了,因為丹奧陶口齒伶俐,老人品度寬宏的天真,在他嘴裡馬上會變得幼稚可笑。結果
約翰?米希爾也對自己的好心腸引以為羞了;甚至為表示他並不象人們所想的那麼落伍,
也學著丹奧陶的口吻,但他說來總不是味兒,連自己都覺得彆扭。可是不管他心裡怎麼
想,丹奧陶畢竟威風得很;而老人對一個在實際事務上能幹的人素來很尊敬,尤其因為
自己絕對沒有這等才具,所以更羨慕不止。他巴望孫兒之中也有一個能爬到那種地位。
曼希沃也有這意思,決心要洛陶夫走伯父的路。因此全家都奉承這位有錢的親戚,希望
他將來幫忙。他知道人家少不了他,便藉此機會大模大樣的擺架子:什麼都得過問,什
麼都要批評,毫不隱瞞他輕視藝術和藝術家的心理,甚至故意擺在臉上,羞辱那些當樂
師的親戚。他嘴裡肆無忌憚的刻薄他們,他們居然厚著臉跟著他笑。
克利斯朵夫尤其被伯父作為嘲笑的目標;他可是不能忍耐的。他一聲不出,咬著牙,
沉著臉。伯父又拿他這種不聲不響的氣憤開玩笑。有一天丹奧陶在飯桌上把他折磨得太
不象話了,克利斯朵夫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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