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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在她懷裡發厥了。她把他抱走。他失去了知覺。等到醒過來的時候,他發見自己
躺在床上,因為陪的人走開了一忽兒,嚇得直叫,又發了病,昏了過去,當夜和明天一
天都有熱度。最後,他安靜下來,到第二天晚上睡著了,直睡到第三天下午。他覺得有
人在房裡走動,母親戚在床上擁抱他;也彷彿遠遠的有柔和的鐘聲。可是他不願意動彈;
他好象在一個夢裡。
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高脫弗烈特舅舅在床前坐著。他疲倦極了,什麼也想
不起。但過了一會,記憶又回覆了,他哭了。高脫弗烈特走過來擁抱他。
“怎麼啦,孩子?怎麼啦?〃他輕輕的說。
“哎喲!舅舅,舅舅!〃孩子紫緊的靠著他,哼個不停。
“哭罷,〃舅舅說,〃你哭罷!”
他也跟著哭了。
克利斯朵夫哭得心中鬆快了一些,揉著眼睛,望著舅舅。舅舅知道他要問什麼事了,
便把手指放在嘴上,說道:“別問,別說話。哭是對你好的。說話是不好的。”
孩子一定要問。
“問也沒用,〃舅舅回答。
“只要問一件事,一件就夠了!”
“什麼呢?”
克利斯朵夫猶豫了一會,說:“哎,舅舅,他現在在哪兒呢?”
“孩子,他和上帝在一起。”
可是克利斯朵夫問的並不是這個。
“不,您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問他,他在哪兒?”(他是指肉體。)
他聲音顫動的又問:
“他還在屋子裡嗎?”
“今兒早上已經給葬了,我們那親愛的人,〃高脫弗烈特回答。〃你沒聽見鐘聲嗎?”
克利斯朵夫鬆了口氣。但過後一想到從此不能再看見親愛的祖父,他又非常傷心的
哭了。
“可憐的孩子!〃高脫弗烈特不勝同情的望著他。
克利斯朵夫等著舅舅安慰他;可是舅舅毫無舉動,他覺得安慰也是沒用的。
“舅舅,〃孩子問,〃難道您不怕這個嗎,您?”(他心裡真希望舅舅不怕,並且告
訴他怎麼樣才能不怕!)
但高脫弗烈特好似擔了心事。
“噓!〃他聲音也有點變了
“怎麼不怕呢?〃他停了一會又說。〃可是有什麼辦法?就是這麼回事。只能忍受啊。”
克利斯朵夫搖搖頭,表示不接受。
“只能忍受啊,孩子,〃高脫弗烈特又說了一遍,〃他要這樣就得這樣。他喜歡什麼,
你也得喜歡什麼。”
“我恨他!〃克利斯朵夫對天晃著拳頭,憤憤的說。
高脫弗烈特大驚之下,叫他住嘴。克利斯朵夫自己也對剛才說的話怕起來,便跟著
舅舅一同祈禱。但他心裡懷著一腔怒火,雖然唸唸有詞的說著卑恭的話,暗中對那可怕
的事,和造成那可怕的事的妖魔似的主宰,恨到了極點,只想反抗。
多少的日子過去了,多少的雨夜過去了:在新近翻動過的泥土底下,可憐的老約翰
?米希爾孤零零的躺著。當時曼希沃幾次三番的大號大哭,可是不到一星期,克利斯朵
夫聽見他又在高高興興的笑了。人家提到死者的名字,他立刻哭喪著臉,但過了一會,
又指手劃腳的說起話來,挺有精神了。他的悲傷是真的,但不可能教自己的心緒老是那
麼抑鬱。
懦弱隱忍的魯意莎,對什麼都是逆來順受的,就一聲不響的接受了這樁不幸。她在
每天的禱告中加了一段禱告,按著時候去打掃墓地,彷彿照顧墳墓也是她家務中的一部
分。
高脫弗烈特對於老人長眠的那一小方地的關心,真教人感動。他要來的話,總帶一
件紀念物,不是親手做的十字架,便是約翰?米希爾生前喜歡的什麼花。這種事他從來
不忘記,而且老是瞞著人去做的。
魯意莎有時帶著克利斯朵夫一同上公墓。那塊肥沃的土地,陰森森的點綴著花草樹
木,在陽光中發出一股濃烈的氣味,和蕭蕭哀吟的柏樹的氣息混在一起。克利斯朵夫厭
惡那塊地,厭惡那些氣味,可是不敢承認,因為他覺得這表示自己怕死,同時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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