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2/4 頁)
重新鼓鑄的大變動,僅僅是小孩子的胡鬧!
他的靈和肉都在那裡發酵。他又驚奇又厭惡的看著這個①薛侶班為博馬舍的喜劇
《費加羅的婚姻》中的侍從武士,至今成為羞人答答而情竇初開的少年的典型。他分析
自己的時候說:“只要看見一個女人,我心就跳了;愛情與肉慾二字使我的心發抖,慌
亂。我只想對人說:'我愛你',我甚至在花園裡對樹木,對雲,對風,都自言自語的說
著這句話。”情形,沒有力量掙扎。他完全不明白內心有了什麼變化。他的生命解體了,
成天的恍恍惚惚,無精打采。工作簡直變成了刑罰。夜裡的睡眠是困頓的,斷斷續續的,
作些妖形怪狀的夢,種種的慾望抬起頭來:他被獸性抓住了。渾身灼熱,汗流浹背,他
對自己只感到厭惡;他努力想丟開那些荒唐的髒念頭,簡直疑心自己瘋了。
白天他也逃不了這些獸性的纏繞。他覺得自己正在望靈魂的黑暗的陷坑裡沉下去,
沒有一點東西可以給他抓握,沒有什麼藩籬能擋住那種混亂。所有的盔甲,所有據以自
衛的堅固的壁壘:他的上帝,他的藝術,他的高傲,他的道德信仰,一切都崩潰了,瓦
解了。他看到自己赤裸裸的,被捆綁著,躺在地下,一動也不能動,象一個蟲蛆滿身的
屍首。有時他使勁反抗了幾下:他的意志到哪兒去了呢?他號召意志,意志也不來:正
如一個人在夢中知道作著夢,拚命想醒而醒不過來。結果只能從這一個夢轉到另一個夢。
末了他覺得不去掙扎倒還少一些痛苦,便抱著無可奈何的心理聽其自然了。
他生命的正常的波流似乎給阻斷了。有時它滲進了地下的裂縫,有時卻非常猛烈的
飛湧起來。長流不盡的時間也會中斷,顯出些窟窿,張著大口,讓你陷進去。克利斯朵
夫看看這種情形,彷彿跟自己毫不相干。生靈,萬物——連他自己在內,——對他都不
相干了。他照常辦公,作事,可完全是無意識的;他覺得生命的機構已經發生障礙,隨
時可以停止。和母親與房東們坐在飯桌前面,在樂隊裡,在樂師與聽眾之間,頭腦會突
然變成一平空虛:他呆呆的望著在他周圍扭動的臉,什麼都弄不清了。他問自己:“這
些人跟有什麼關係呢?〃他甚至不敢說出〃這些人跟我〃。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
是活著。他說話罷,聲音彷彿是從別個身體上來的。做什麼動作罷,他又象在遠處,高
處,塔頂上,看到自己的動作。他失魂落魄,把手按著腦袋。他竟要做出一些荒唐胡鬧
的事來了。
尤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自己格外留神的時候,更容易有這種情形。譬如在爵府裡
的那些晚會中間,或是他當眾演奏的時候,突然之間他覺得需要扯個鬼臉,說些野話,
向大公爵吐吐舌頭,或是望什麼太太的屁股上踢一腳。有一回他掙扎了一個晚上,因為
他一邊指揮樂隊,一邊竟想當眾脫衣服;而他越是壓制這念頭,越是被這個念頭糾纏不
清,直要使盡全身之力才能撐過去。在這種荒唐的鬥爭之後,他一身大汗,覺得腦子裡
空空如也。他真是瘋了。只要他想到不該做某一件事,某一件事就象偏執狂一樣頑強的
把他死抓不放。
於是他的生活不是被那些瘋狂的力播弄,就是墮入虛無的境界。一切象是沙漠上的
狂風。哪兒來的這陣風呢?這種瘋狂又是怎麼回事呢?扭他的四肢,扭他的頭腦的慾望,
從哪個窟窿裡冒出來的呢?他彷彿是一張弓,被一隻暴烈的手快拉斷了,——不知為了
什麼目的,——過後又被扔在一邊,象無用的枯枝似的。他不敢深究自己做了誰的俘虜,
只覺得被打敗了,非常屈辱,又不敢正視自己的失敗。他睏倦不堪,一點兒志氣都沒有
了。那些不願意看到難堪的真相的人,從前他是瞧不起的,現在他了解了。在這些虛無
的時間,一想到浪費的光陰,丟掉的工作,白白斷送了的前途,他嚇得渾身冰冷。但他
並不振作品來,只無可奈何的承認虛無的力量,而寬恕自己的懦弱無能。他覺得委身於
虛無倒有種悲苦的快感,好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