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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走過,雙手抱著放在胸前,捧著一本
《聖經》。陰沉而煩悶的眼睛對克利斯朵夫瞅了一下,閃出一點兒微光。他們彼此都沒
認出來。她挺著身子,直僵僵的走過了,頭也不回。直到一忽兒以後,他才心中一亮,
在那冰冷的笑容底下,在嘴唇的某些皺紋中間,認出那張他曾經親吻過的嘴他的氣
塞住了,腿也軟下來了,心裡想:
“主啊,這就是我曾經愛過的人嗎?她在哪兒呢?她在哪兒呢?而我自己又在哪兒?
愛她的人在哪兒?我們的身體,吞噬我們的殘酷的愛情,現在留下些什麼?——不過是
一堆灰燼。那末火在哪裡?”
他的上帝回答道:“在我身上。”
於是他抬起眼睛,看著她擠在人堆裡,走出大門,走到了太陽底下。
回到巴黎以後不久,他跟多年的敵人雷維…葛講和了。雷維…葛是憑著詭計多端的本
領和惡毒的用意,老是攻擊他的,後來雷維…葛功成名就,心滿意足了,倒還有那點兒
聰明,暗中承認克利斯朵夫了不起,想法去接近他。可是攻擊也罷,殷勤也罷,克利斯
朵夫只裝不看見。雷維…葛終於灰心了。他們住在一個區裡,常常在街上遇到,都裝作
不相識的神氣。克利斯朵夫走過的時候可以若無起事的對雷維…葛瞧一眼,彷彿根本沒
看見他這個人。這個目中無人的態度把對方氣壞了。
他有一個女兒,大概在十八至二十歲之間,長得好看,細巧,大方,側影象小綿羊,
一頭金黃的鬈髮,一雙極有風情的眼睛,笑容象義大利畫家呂尼筆下的人物。父女兩人
時常一同散步;克利斯朵夫在盧森堡公園的走道上碰見他們,神氣很親密,女兒挺可愛
的靠在父親臂上。克利斯朵夫為了消遣,對優美的臉素來是注意的,而看到這一個尤其
覺得喜歡。他想到雷維…葛,對自己說著:“這混蛋運氣倒不壞!”
但一轉念他又得意起來:“可是我也有一個女兒呢。”
於是他把她們倆作比較。當然他存著偏心,認為所有的長處都在奧洛拉方面。但這
個比較終於使他把兩個並不相識的女孩子假定為一對朋友,並且他精神上也不知不覺的
跟雷維…葛接近了。
從德國回來,聽說“小綿羊”死了,他那種為父的自私心理馬上想到:“要是我的
一個倒了楣,那還了得!”
這一下他對雷維…葛非常同情,當時就想寫信給他,譜了兩次稿都不滿意,而且還
覺得不好意思,沒有把信寄出。過了幾天,他又遇到雷維…葛,一看對方那副痛苦的神
氣,可忍不住了,徑自走過去伸出手來。雷維…葛也不假思索的握了他的手。克利斯朵
夫說:“你那個孩子多可惜!”
雷維…葛被他激動的口吻深深的打動了,覺得說不出的感激兩人胡亂說了幾句
傷心的話。等到分手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隔膜完全沒有了。他們是打過架的:沒有問題,
那是命中註定的;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使命,非完成不可!但悲喜劇演到了終場,
各人都把在臺上當做面具用的情慾丟開了,——以本來面目相見之下,便發覺誰也不比
誰高明;所以演過了自己的角色應當互相握手。
喬治和奧洛拉的婚期定在春初。克利斯朵夫的健康很快的往下坡路上走。他注意到
孩子們很焦急的把他打量著。有一回他聽見他們低聲的談話。
喬治說:“他臉色多不好!很可能病倒的。”
奧洛拉回答:“但願他別耽誤了我們的婚期!”
他記著這幾句,暗中答應他們的願望。可憐的孩子們,放心罷!他決不妨礙他們的
幸福的!
可是他的確不知保重。婚期前兩天,——(最近他緊張得有點兒可笑,好象他自己
要結婚似的),——他竟糊里糊塗的讓舊病復發了,遠在節場時代發作的那個肺炎似乎
又回來了。他罵自己不小心,決意要撐到婚禮結束的時候。他一方面回想起臨死的葛拉
齊亞,在他舉行音樂會的前夕不願意把病倒的訊息通知他,免得妨礙他的正事與快樂;
一方面又想到現在要把她從前對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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