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部分(第2/4 頁)
歉。有時他用第三人稱代表自己:
“克拉夫脫會替你把這件事辦了的”
或者是:
“克利斯朵夫才不在乎呢”
一般不深知他的人說,那是他的自溺狂。
其實正是相反。他是站在旁人的地位上,從外面來看自己。他已經到了一個時期,
對於為了美的奮鬥也不在乎了,因為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相信別人也會完成他們的任
務;而且歸根結蒂,象羅丹所說的,“美永遠會得勝的”。社會的惡意與不公平也不能
再使他反抗。——他笑著說反抗是不自然的,而且生命已經漸漸的離開他了。
的確他沒有從前那麼壯健了。一點兒體力的勞動,走了一段長路,或是跑得快一些,
都使他感到疲乏,立刻會喘不過氣來,心跳得厲害。有時他想起老朋友蘇茲。他這些感
覺從來不跟別人提,提了有什麼用呢?只能教人擔憂,同時你的健康又不會有起色。何
況他對這些不愉快的事也並不當真。他不怕害病,倒是怕別人強其他保重。
由於一種神秘的預感,他想再見一見故鄉。這是他一年一年拖下來的計劃。他老是
想,等下年再說罷這一回他可不再延期了。
他對誰也不通知,偷偷的走了。在故鄉逗留的時間很短。克利斯朵夫要去找的景象
都沒有能找到。上次他回來看到城裡剛開始有點兒變動,現在大功告成,小城一變而為
大工業城市了。古老的屋子不見了,公墓也不見了。原來是薩起納的農莊,此刻蓋了一
所煙突高聳的工廠。河水把克利斯朵夫童時玩耍的那片草原給衝完了。一條全是古怪的
建築物的街道題著克利斯朵夫的名字。過去的一切都完了,好罷!生命還是在繼續
下去,或許在這條題著他名字的街上,破屋子裡有別的小克利斯朵夫在出神,在痛苦,
在奮鬥。——規模宏大的市政廳中,人家奏著他的一件作品,意義完全給顛倒了,他簡
直認不出來好罷!音樂受到了誤解,也許會把新的力量刺激起來。我們已經播了種
子。你們愛把它怎辦就怎辦罷,把我們去作你們的養料罷!——黑夜將臨的時候,克利
斯朵夫在城市四周的田野中漫步,大霧在田上飄浮,他想著快要罩著他的生命的大霧,
想著那些他心愛的,離開了世界的,躲在他心坎裡的人,為將臨的黑夜快要把他們和他
一鋪蓋住的人好罷!好罷!黑夜,我不怕你,你是孵育陽光的!一顆星熄了,無數
的星會亮起來。好似一杯沸騰的牛乳,空間的窟窿裡都洋溢著光明。你不能把我熄滅的。
死神的氣息會使我的生命重新冒起火焰
從德國回來,克利斯朵夫想在當初遇到阿娜的城中耽擱一下。自從離開她以後,他
完全不知道她的訊息。他不敢寫信去問:多少年來,一想到她的名字就會發抖現在
他安靜了,什麼都不怕了。可是晚上在靠著萊茵河的旅館裡,聽到熟悉的鐘聲預告下一
天的節日,過去的印象又復活了。河上傳來當年那股危險的氣息,他此刻已經不大瞭解。
他整夜回想著那件故事,覺得自己躲過了可怕的主宰,不由得悲喜交集。他不知道下一
天究竟怎麼辦,一忽兒又想——(“過去”不是離得那麼遠了嗎!)——去拜訪勃羅姆
夫婦。但到了第二天,勇氣沒有了;他甚至不敢向旅館打聽一下醫生和他的太太還在不
在。他決意動身了
正要動身的時候,有股不可抵抗的力量逼著他走到阿娜從前去做禮拜的教堂,掩在
一根柱子背後,——那兒可以望見她以前常來下跪的凳子。他等著,相信要是她來的話,
一定還是坐在這個位置上。
果然有一個女人來了;他可認不得。她和別的婦女完全一樣:胖胖的身材,飽滿的
臉,滾圓的下巴,淡漠與冷酷的表情。她穿著黑衣服,坐在凳上一動不動:既不象在祈
禱,又不象在聽,只向前望著。在這個女人身上,絲毫沒有教克利斯朵夫想其他所等待
的那個女人的影子。只有兩三次,有一個古怪的姿勢,好似要抹平膝上的衣褶。從前她
是有這個姿勢的出去的時候她在他身邊慢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