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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我改變了,不敢再對他們嚴厲了。趕到我忍不住
要對這種人不留餘地的批判一頓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你沒有這權利。你自以為是強
者,可是做的事比這些人更要不得。——同時我也弄明白了,世界上原來沒有一件東西
沒用的,便是最下賤的人在悲劇中間也有他們的角色。腐敗的享樂主義者,不可向邇的
無道德主義者,完成了他們那種白蟻式的任務;搖搖欲墜的屋子,先得拆了才好重造。
猶太人也盡了他們神聖的使命,這使命是在一切別的民族中成為一個異族,從世界的這
一頭到那一頭織成一個人類大同的網。他們把各民族中間的知識壁壘推倒,為通靈的理
性開闢出一個自由的天地。最下流的腐蝕分子,冷嘲熱諷的破壞分子,便是在毀滅我們
對於過去的信仰,殺害我們親愛的死者的時候,無形中也是為了神聖的事業工作,這了
新生而工作。國際的銀行家固然造成多多少少的禍害來滿足他們兇殘的慾望,骨子裡也
是不由自主的和那些要打倒他們的革命家站在一條線上,為未來的世界大同努力,而且
他們的貢獻比幼稚的和平主義者更實際。
“你瞧,我老了,不會再咬人了,牙齒鈍了。在戲院裡我不再象一般天真的觀眾那
樣咒罵演員,詬辱賣國賊了。
“慈悲的女神,我只跟你談我的事,可是我心裡只想著你。你才不知道我對自己多
麼氣惱呢!那個'自我'壓迫我,把我淹沒了。那是上帝掛在我脖子上的重負。我真想拿
它放在你的腳下!當然是可憐的禮物你的腳生來是為踏在柔軟的泥土和清脆可聽的
砂上的,我還看到這雙親愛的腳懶洋洋的踏在鋪滿風信花的草坪上呢(你有沒有再
上陶裡阿別莊去過?)走不多時你的腳已經累了!現在你又斜躺在你平時最喜歡的
地方,在客室的儘裡頭,手託著下巴頦兒,拿著一本書,可並不看。你那麼慈祥的聽著
我,沒十分留意我的話:因為我使你厭煩。你為了增加耐性,有時想著你自己的念頭;
但你是殷勤的,體貼的,留著神不讓我生氣,偶爾有一言半語把你從極遠的地方叫回來
的時候,你那惘然若失的眼睛立刻會裝出聚精會神的模樣。而我,嘴裡說著話,其實跟
你一樣的心不在焉,也不大聽見我自己的聲音;我一邊留神我的話在你臉上引起的反應,
一邊在我心坎裡聽到另外一套話;那是我沒有對你說出來的,和我嘴裡說的完全相反的,
可是你,慈悲的女神,你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只是假裝沒聽見。
“再會了。我想你不久會重新見到我。我不會在這兒無精打采的呆下去的。音樂會
舉行過了,還有什麼事可做呢?——我親你的兩個孩子,親他們可愛的臉蛋。那是你的
出品:我親了他們不是應該滿足了嗎?
克利斯朵夫”
“慈悲的女神”的覆信是這樣寫的:
“朋友,我就在你回想得那麼清楚的客廳的一角收到你的信;我看一忽兒,讓你的
信休息一忽兒,讓我自己也象信一樣的休息一忽兒!別笑我!這個辦法可以使你的信顯
得更長。這樣我跟它消磨了一個下半天。孩子們問我老看不完的看著什麼。我說是你的
一封信。奧洛拉瞧了瞧信紙,不勝同情的說:唷!寫一封這樣長的信真是受罪羅!我解
釋給她聽,這可不是我給你的罰課,而是我們在一塊兒談話。她聽著一聲不響,帶著弟
弟溜到隔壁屋子玩去了;過了一會,正當雷翁那羅大聲嚷嚷的時候,我聽見奧洛拉說:
別嚷;媽媽正在跟克利斯朵夫先生談話呢。
“你說的關於法國人的情形使我很感興趣,可並不驚奇。你該記得,我曾經埋怨你
對他們不公平。人家儘可以不喜歡他們,但不能不承認他們是一個多聰明的民族!有些
平庸的民族是靠了好心或強壯的體格得到補救的。法國人是全靠聰明。聰明把他們所有
的弱點洗刷掉了,使他們再生。人家以為他們顛覆了,墮落了,腐化了,不料他們那種
涓涓不竭的智慧使他們返老還童了。
“可是我還得埋怨你。你求我原諒你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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