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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學》,謝謝已經退休的我的責任編輯張斤夫老師。我雖然開始寫作,我們的文藝理論老師卻認為我在文藝理論方面有才華,畢業時把我留在中文系教文藝理論,很慚愧我辜負了老師的期望和培養,三年以後我離開了蘇州大學,到江蘇省作協當了專業作家——這就是我的簡單的路。
汪:這種回顧很有意義。文學界常有“代”的說法,許多人不以為然,以為這是研究者為了省事的說法,其實並不全如此。從人文學科的角度說,這種“代”與血緣或生物上的“代”並不是一回事,它主要看知識譜系與價值觀,如果這方面的變化小,血緣上的幾代可能就是一代,如果變化大,變化劇烈,幾年可能就是一代。你說你們與所謂的80、90一樣嗎?他們知道赤腳醫生?或者說,他們談起赤腳醫生時有你們一樣的經驗,一樣的情感記憶?我問我女兒什麼是赤腳醫生,她還下了個看上去很嚴密的定義,說就是沒有行醫資質而在鄉村從事醫療衛生工作的人,後來她也繞不清,乾脆說就是非法行醫吧。不過,代與代之間可以求同,但更應該豐異,特別是對文學而言,不同是好事,它有助於文學的多樣化。
範:“代”既是年齡上的“代”,又不完全是年齡上的“代”,我也就赤腳醫生的話題和我的孩子談過,我問他知不知道什麼是赤腳醫生,他是80年代出生的,他開始說不知道,後來想了想,說,大概就是農村的江湖郎中吧。我問他憑什麼這麼說,他又想了半天,才說,赤腳肯定是比較貧窮吧,農村的江湖郎中條件不是太好吧。再問下去,他就懶得再動腦筋想了。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媽媽對“赤腳醫生”有那麼深那麼重的情感記憶,就算知道,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件什麼事兒。假如時光倒流,他從小我就對他灌輸我的情感記憶,那麼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呢,他會不會對“赤腳醫生”有一些情感因素呢?可惜這是一個無法回答也無法操作的事情。好在他的情感記憶並不是空白,他們這一代人自有他們自己的情感記憶,正如你說,這是好事,有助於文學(和世界)多樣化。
汪:在江蘇,你與原來的“青創組”的不少作家一樣,其創作開始於一個文學資源相對稀缺的年代,不像現在的一些青年作家,一出手就讓人感到起點高,像模像樣的,你們個人的摸索時期很長,我最近還找了你早期的一些作品翻了翻,好多文字恐怕你都不看了吧?像《冬天裡》、《小巷靜悄悄》、《小巷曲曲彎彎地延伸》等等,題材多樣,學生生活、知青、城市,手法總的說來還是比較樸素的。但有一點,給人的感覺好像有寫不完的東西,這就是你們這一代作家的優勢,我不一定非寫我經驗過的,但我的庫存永遠在那兒,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還在增值。
範:我從一開始就在摸索,一直摸索到現在還在摸索,而且還會摸索下去,這是肯定的。庫存不斷改變、增加或減少,對我來說,也有感覺枯竭的時候,但過了一段,又覺得貨物充足了,又源源不斷了。但這前前後後是有區別的,庫存裡有“我經驗過的”和“非我經驗過的”的兩種貨物。我覺得重要的是把“我非經驗過的”變成“我經驗過的”,我從前總是很羨慕寫歷史題材和過去題材的作家,我覺得我寫不來,因為我不會想象也不敢想象那個時代的人是怎麼說話怎麼行事的,但是現在我覺得我有了變化,比如《赤腳醫生》,雖然起源於“我經驗過的”但其實其中大部分是“我非經驗過的”,或者說,大的歷史背景是“我經驗過的”,許許多多的生活細胞卻是“我非經驗過的”,完成了這個轉變,我對我的庫存多少就有點信心了。
汪:你在自己風格的最初選擇上花了多少時間?中間的曲折還記得嗎?你好像還寫過一篇這方面的小東西,叫《我是誰?》。我和曉華在九十年代寫過你的作家論,按我們那時的說法,大概到了《褲襠巷風流記》、《光圈》、《顧氏傳人》,你已經在各方面確立了你的文學選擇,建立了你的文學範氏領地。九十年代是什麼樣的文學年代啊,但那時我們特別說明了你與當時的文學風尚的距離,既不新潮,又不“復古”。復古在當時也是時尚,尋根就有這種因素在裡頭。一個作家,要找到這樣的位置:既在時代裡頭,又不被時代所淹。不容易。“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說的就是這種位置,她也去看燈了,用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在場”,但她又不在人流裡。
範:我有個朋友看我努力辛勤寫作,好心地對我說,你喜歡寫就寫寫吧,別對自己過高要求了,也許你這一生的創作高峰早在九十年代初就已經達到了,而且這個高峰不僅是你個人的高峰,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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