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部分(第2/4 頁)
,杭漢知道了國外紅茶的市場。當時的需求量是二十四萬擔,而我們的實際生產只有十四至十五萬擔。杭漢還清楚地記得吳先生的原話:至於國外市場上的需要,特別是蘇聯紅綠茶的消費,紅茶要佔75%至80%,其他新民主主義國家,如民主德國、波蘭、羅馬尼亞、捷克、匈牙利等都需要紅茶,資本主義國家如英國和美國需要的也是紅茶。杭漢記錄下這些國家的名字時,一點也不曾想過,把蘇聯和美國放在一起有什麼關係。正是那次回家之後,家人告訴他,蕉風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他和同樣興奮的父親跑到了產房門口,在等候新生命出生的那個空隙裡他們也沒停止對建設新中國的熱情探討,談到錫蘭這個國家還沒有我們浙江省大,但我們中國的紅茶生產只有他們的三分之一。國際市場對紅茶的需求,佔全部茶葉需要的90%。正在這時,嬰兒出生了,孩子那張小老頭一般的紅臉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剛過天命之年的杭嘉平激動地說:“中國人民得解放,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得茶,就叫他得放吧。”
今天,就是這個得放,把蘇聯、美國和他杭嘉平一鍋端了。他不但封了他的門,還讓人在他的大腦門上砸出了一個包。他們祖孫兩個一向親密無間啊。就像杭漢一點不理解那個陌生的營業員為什麼那麼恨他一樣,杭嘉平也不理解,為什麼他的孫子會這麼恨他——嘉平突然激動起來,彷彿忘記了兒子剛剛從非洲回來,盯著兒子,又盯著哥哥,問:“這句話只有今朝夜裡蹲在門角落裡問你們了,這是為什麼?啊,這樣弄,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聲音忍不住又要響了起來,嘉和站了起來,用手壓一壓,說:“輕一點,輕一點,要熬得過去,要熬得過去…·”
杭家這四個男人,同時蹲了下去,誰都不再說話,卻就著天光,撈起那些半死不活的金魚來了。
杭得放並不是一開始就決定批鬥爺爺杭嘉平的。他並沒有什麼批鬥目標,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必須行動了!必須批鬥了!必須造反了!
前不久杭得放與堂哥得茶交換過對運動的看法之後,的確是打定了主意,暫時看一看,不以眼下的得失論成敗。他自信這場運動不會只給孫華正之流一個舞臺。他應該學一學得茶,應該沉得住氣。然而他太年輕了,世事太瞬息萬變了,造反太突然了。總而言之一句話,革命太偉大了,大出了一切年輕人的夢想。一夜之間,全班每一個人都有了自己的戰鬥隊,幹部子弟跟著董渡江去了,工農子弟跟著孫華正去了,黑五類子弟灰溜溜地回家陪鬥去了。一小撮中間的紅不紅灰不灰的子弟們,自己整合一個小堆,一邊有心無心地說著話,一邊臉上擠出一種討好的笑容,朝各個陣營裡探頭探腦。得放剛剛走進教室,他們中的一個就焦急地拉住他的胳膊,說:“杭得放,他們都行動起來了,我們怎麼辦?”
得放打量了一下他們,心想,我就落到了這個地步,落到了非得在“中間“安營紮寨的境地?他放眼望一望革命格局,發現果然沒有一個人要理他,他就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英雄末路之感。但他還不甘心,要作最後的鬥爭。他環顧周圍,知道孫華正根本不可能要他,眼看著只有那颯爽英姿的董渡江還有些縫隙可鑽。他就朝她那公社婦女主任般健壯的背影走去。他屈尊擠進董渡江的隊伍要說話,可是別人不聽,別人用一種陌生的目光審視著他。董渡江一張一合著她那遼闊的大板牙,嚴肅地問:“你家裡的問題搞清楚了嗎?”
“'我家,我家有什麼問題?”
“你難道還不知道?你父親有歷史問題,你母親單位也準備審查她了。”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老實告訴你,我剛剛外調回來。你父母的單位,我們都去過了。“
“去我父母的單位?”
“怎麼,去不得嗎?”孫華正咄咄逼人地說。
“可我是和我爺爺住在一起的。”得放想了想,搬出一張擋箭 牌。不料那兩人都冷笑起來,說:“你就別提你那爺爺吧,政協門 口自己去看看,你爺爺的大字報大標語多到天上去了。”
得放嚥了口氣,又咽了口氣。他知道,如果他不那麼連續地 嚥氣,他會衝上去咬他們一口的。嚥氣的結果,是他壓低了聲音, 問道:“你們是說,我不配做無產階級革命派了?”
“忠不忠,看行動!”
杭得放絕望地想,怎麼看行動,該批鬥的牛鬼蛇神都讓人揪走了,該成立的戰鬥隊都成立了,他還有什麼可以行動?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證明他是紅色的、革命的、純潔的?
他環顧四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