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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一廬“,豐潤丁氏的“持靜齋“和太倉纓氏的“東倉書庫“等等,都把他們珍貴的藏書賣給了劉承於,連清末著名的藏書家纓基稱,都把自己所藏的宋元善本賣給了劉承幹。年復一年,嘉業堂積書竟如此之巨,其中宋、元、明各代善本達二百三十種。嘉業堂又兼刻書,甚至連清代的一些禁書也敢刻。這一來,嘉業堂自南宋樓後崛起,成為湖州又一大藏書樓,與浙東寧波的“天一閣“相提井論,雄稱於中華藏書界了。
歷代藏書,總是不能免於戰火離亂,嘉業堂亦如是。抗戰淪陷期間,劉家家道中落,其藏書不免散出去許多。1949年5月,解放軍進南洛,部隊立刻就進駐嘉業堂保護。後不久,劉承於將部分藏書又捐獻給浙江省圖書館。嘉業堂也就成了浙圖的一個書庫,還被定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63年劉承幹在上海病逝的時候,杭嘉和還專門去了一封唁信,這封信經得茶之手寄出,所以,杭得茶對嘉業堂的感情,似乎又近了一層。
嘉業堂此刻的情景卻使他心裡抽緊。天井裡混亂不堪,一派焚燒的遺蹟,杭得茶踩得紙灰騰起,如人巫境。他吃驚地問:“誰敢燒嘉業堂?”管門的老頭滿臉油汗地過來,說:“我有槍,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會做,要燒書也輪不到他們。”得茶這才鬆了口氣,便問那守門人白老師在什麼地方。老頭手裡握著那把真槍,警惕地問:“你是誰,打聽她幹嗎?”得茶想了想,說他是白老師的哥哥。老頭一把上來就抓住得茶的手,跺著腳,用手勢催他:“啊呀你快去鎮政府,白老師剛剛被造反派拉走!”大熱的天,得茶後背刷的一下就涼到了前胸,老頭又說:“白老師在圖書館工作,和我們嘉業堂熟,造反派要來這裡,她先報了信,她讓我把槍拿出來,還跟我在院子裡裝樣子燒一些無關緊要的書。你看這些,我們正在燒著呢,他們就到了。他們把她帶走了,他們說她管了不該管的事情。“
“他們會把她怎麼樣?”
“不知道,他們什麼都敢於。鎮政府正在開批鬥大會。我不知道他們會把她怎麼樣,白老師在這裡太觸目,她,她”老頭突然仔細地盯了一眼得茶,“你們長得不怎麼像快去啊!”他揮著槍繼續開始跺腳,大聲地叫了起來。
他看到了他不應當看到的,他要為此付出代價。信教的人們把這樣的事件稱為神的考驗,信命的人們以為是天意,什麼都不信的人們把它稱之為悲劇——一些本應珍藏的東西就這樣在人們眼前活生生地撕開。他看見鎮政府的院子裡有四株玉蘭樹,孩子們爬到樹上去了,玉蘭樹蔭下陽光把他們照成了花狸一般的小鬼臉。他們油頭汗出,無比興奮,卻又開心地比賽,看誰把唾沫吐到那些跪在樹下的壞人身上。而這些正在遭受萬劫不復之苦的人們,則在樹下用他們的吳依軟語詛咒著自己:我是牛鬼蛇神!牛鬼蛇神就是我!我該死!打倒我!我該死!打倒我!他們的臉上全部用墨汁打了又叉,和省城一模一樣。
他看到她在其中,他們在劫難中的碰撞如同天意。一群人拉扯著她的長髮,扯剝她的襯衣,主要是一群女人。那些人在喊著什麼,得茶聽不見,但他聽見她的呼喊,她叫著:“不要——”,她的聲音和她的長髮一樣,在夏日陽光下跌宕起伏。長髮被驚心動魄地扯開,披掛在背後與胸前,被迫揚起時飄散在空中,閃閃發光,如一面破碎了的黑色的叛逆的大旗。最隱秘的最神秘的,被公開了,光天化日之下被暴曬了,有一雙破舊的鞋子掛在胸前,與黑髮糾纏在一起,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她從黑白中伸出一隻手——像從前得茶在舞臺上看過的厲鬼女吊。他清楚地聽到她的聲音:“不要——,不要——“
得茶突然明白,那“不要“是衝他喊的,她不要他!不要他幹什麼?他一下子就怔住了。發生了什麼,發生了無法複述的事件!如何制止?有兩分鐘他呆若木雞,眼看這群暴徒裹挾著她,他清醒過來,直撲院子後面的大廳,找到頭目,掏出吳坤和白夜的結婚登記介紹信。頭目吃驚地瞪著得茶:你是吳坤?得茶搖搖頭說他不是,吳坤在省城忙於革命,派他來接她的。頭目結結巴巴:可是可是,她和反革命有串聯——得茶一把抓住那頭目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電話在哪裡?”
頭目立刻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吳坤目前是造反派中如日中天者了,是他們造反派中的省級領導,而她是他的妻子。那麼你是誰?頭目突然回過頭來警惕地盯著他,他想也沒有想就怒吼起來:我是她的阿哥!頭目一愣,突然叫道:把她弄上來,送到會議室去。得茶又怒吼:她這個樣子,你們把她送回家!送回家!頭目連忙又改口下命令,剛才那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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