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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也不過是一個夢。中國人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小掘一郎已經過了四十,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不惑。悟出了這一關,他倒反而輕鬆了,一邊套上了中式長衫,一邊叫來翻譯杭嘉喬。杭嘉喬瘦得簡直就如一具行屍走向,歪歪斜斜地過來,喘著氣問太君有什麼事情要他去辦。小崛看著他。說不上是鄙視還是同情,問道:“我去了一趟浙西,怎麼你就瘦成這個樣子了?”
“失眠,吃不下飯,別的倒沒有什麼。”
“茶也,養生之仙藥也,延齡之妙術也,“小掘不知不覺地念起了榮西的《吃茶養生記》開篇之語,“嘉喬君吃不下飯,多喝一點烏龍茶如何?”
員喬看著小崛一郎的這一身中國打扮,一邊自嘲地說:“茶這個東西,茶聖說,精行儉德之人,為飲最宜。像我這樣要遭老天爺報應的天打五雷轟的人,。什麼靈丹妙藥怕也是沒有用的了。“
“此話怎講?”小掘一郎沉下臉來。他一直就不大相信杭嘉喬的病,總以為其中有詐,有事沒事地就抓住他不放.況且近日他發現,奴顏如嘉喬這樣的人,對他也有些不那麼恭敬了。
嘉喬想了想,才說:“不知太君夜裡做不做夢?近日,我常常夢到那沈綠愛從大缸裡升起來,張著嘴咬我。按照我們中國人的說法,這就是冤死鬼來索命了。“
他說著這樣的話時,好像一點也不害怕似的、這神情倒叫小掘佩服起來。小掘便說:“把夢境就作為夢境吧,我看你的精神狀態不壞。不像是一個被索命的人啊。“
“那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連我爹都對我那麼直說了,他說:嘉喬啊,贖罪吧”
小腦抖了抖長衫,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嘉喬君,軍部已經批准了我的請求,我要上前線去了。”
“不回杭州了?”嘉喬吃驚地問。一
小掘搖搖頭,說:“準備戰死在沙場了。”一
嘉喬看出了小腦一郎說話神情裡的矯情。他越來越瞭解這個看上去殺氣騰騰的傢伙,這個不肯說真話的日本佬.這個來歷不明的雜種。可是他也已經學會了裝腔作勢,便作大驚小怪狀,說:“小掘太君怎麼說起這樣不吉利的話來了?本土不是還有你的女兒等著你凱旋嗎?“
小掘盯著嘉喬,想,真是不要臉,嘴裡卻說:“真是多愁的支那人。你還是給我去一趟羊壩頭吧。“
見嘉喬有些吃驚地看了看他,他才說:“我要他親自陪我上一趟徑山。”
“太君一定要上徑山,我還是可以陪你走一趟的啊。”
小掘一郎從上到下地看了看嘉喬,說:“你怕他不肯跟我上山?”
嘉喬不吭聲,他的確就是這麼想的。
“你就跟他說,徑山,原本是我定了和他的女兒杭盼一起上的,既然他把他的女兒藏到了梅家塢,就讓她父親代了女兒跑一趟吧。”
嘉喬吃驚地問:“什麼,盼兒沒有去美國?”
小掘一郎冷笑起來,說:“你們杭家人是不是都忘了我小掘一郎是幹什麼出身的!”
“我可是真不知道!”
“那是他們早就不把你當作抗家人了。”
小掘一郎淡淡地說,他不想再給這個人留什麼面子了。
嘉喬來到羊壩頭的這五進破大院子的時候,沒有從前門進去,他不願意見到那放大水缸的地方。即便是在白天,他也能感到沈綠愛的氣息,她的身影和她的呼亮的嗓音。他怕進這個門,可是他又不得不來。他還心存僥倖,想著也許還能彌補一些什麼。他全身的骨頭並非一天到晚地痛,這是一種令人溪蹺的病,讓他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掙扎。他並不像說的那樣,對死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他口口聲聲地說他要死了,實際上是口口聲聲說他不想死。
他看到大哥正在井邊吊水,抬起頭看到他,愣了一下,面孔就陰沉了下來,拎著一桶水,往裡屋走去。
嘉喬就自己來到井邊坐下。他探頭看看井底,井裡就映出一個骨瘦如柴的脫了形的男人。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一場家庭糾紛,他想起了父親是怎麼先劈了二哥一個巴掌,後劈了母親一個耳光,而母親又是怎麼一把夾起了他就往井旁衝,要跳井尋死的場景。在他的整個少年時代,這些細節幾乎構成了他的血海深仇。然而,與他如今親身捲入的這一場戰爭比,這些回憶中的糾紛不但不再是仇恨,甚至蒙上了一層溫馨。對著井底下的那個人,他想,他杭嘉喬,究竟因為什麼,失去了本不應該失去的一切?他為什麼要那麼狹隘,為什麼要那麼兇狠?是什麼樣的命運把他一步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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