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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到今天這步田地,使他竟成了一個殺人犯,一個殺死自己親人的人;井下他的頭影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的人頭,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看著他。他打了一個寒然,猛地躲開了頭。直起身來,他就看見大哥拎著水桶站在他面前。
大哥沒有理睬他,只顧自己往下放繩子吊水,嘉喬便要去幫忙拉那繩子,被嘉和閃開了。
嘉喬想了想,就放開了說:“大哥,我要死了。”
嘉和的水桶在井底下半浮半沉著,嘉和也不去拉,他說:“你才想到有這一天啊。”
嘉喬若有所思地說:“我做夢夢到我入祖墳了。不是和你們在一起,是隔著一條小溪,在茶園的那一邊,是我一個人的孤零零的小墳。也沒有墓碑,也沒有人知道。清明上墳的時候,一大堆人從我墳邊熱熱鬧鬧地走過,我都看見了。不過也不是沒有人看我一眼,回來的路上,總還有個人在我墳前停一下腳的。“嘉喬看著低下了頭的大哥,眼淚就湧出來了,抱住了他的肩膀,說:“大哥,只有你…·”他就跪了下來,“大哥,我不想死啊”
嘉和拎著那桶水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只聽井底下眼噹一聲,桶就掉了下去,嘉和就坐在了井沿上,大薄手掌握成了拳頭,一下一下地死命敲著井臺,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一句一句說清楚,媽究竟是怎麼死的!”
那天夜裡,嘉和忙完了一切,悄悄地來到葉子的臥室前。他是來告訴葉子,關於白天嘉喬來通知他明天上徑山的事情的,卻看見葉子正在燈下流淚。他躊躇了一下,想推門進去,又站住了。他知道,葉子流淚,是因為中斷訊息一年多的漢兒終於透過秘密渠道來信了。
嘉和也看了信。信寫得很長,因為渠道可靠,也不用遮遮掩掩,在杭州的嘉和他們這才知道了外界的許多事情——
去年五六月間,我們的茶葉研究所就已經全部搬遷完畢。
從格州到福建的崇安,工作環境,基本上是達到理想要求的了。據吳覺農先生說,我們所目前的人雖然不多,但比之於遠東各國的印度、錫蘭、日本等國,他們的改良機構,還不及我們的呢。人事方面我們也是極有優勢的,研究員,副研究員,大多都是國內的茶學界權威。即便是助理研究員和助理員,也大多是大學畢業生。有的在茶業界已經呆了十多年,少的也有三四年了。所以說,在這裡從事茶業工作,應該是很有前景的。
吳覺農先生還專門給我們茶人上了課,提出要求:工作的態度一是要公而忘私;二是要動靜兼顧;三是要即知即行;
四是要替人著想;五是我們必須時時訓練自己。吳覺農先生還舉了日本茶人田邊貢的例子。他說他不過是一箇中學畢業生,但因為自己努力,所以在日本茶學界很有地位
除了本職工作,我也隨吳覺農先生做一些有益的社會活動。前不久陪著吳先生來回走了四十多里山路,從崇安到建陽徐市鎮國民黨的集中營,擔保出了一個名叫吳大餛的青年。
據說他是CP,也就是和林生、楚卿一樣的人。這是一件令人不解的國事——儘管政府口口聲聲說槍口對外一致抗日,他們的監獄裡依舊關著許多CP。徐市的集中營就是從上饒集中營過過來的,裡面關著不少皖南事變中的新四軍。那個吳大銀,就是在慰問新四軍的途中被捕的呢。說到這裡我想起來了,你什1有憶兒的音訊嗎?我倒是得到了他的可靠訊息,他和我剛才提到的人屬於一個陣營的了,上了四明山,不過還領導著他的那支游擊隊。你們不會想到吧,楚卿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寄養在茶區一戶人家。伯父做爺爺了,我也因此做了叔叔。這場戰爭雖然使我們杭家人生離死別,但是依然有新的生命在誕生。就像茶葉一樣年年採掉,年年照發。這麼旺盛的生命力,這麼倔強的精神,我慶幸自己選擇了這個行業。
目前,我除了工作之外,還要承擔一個名叫黃蕉風的十二歲的小姑娘的生活,她也和我在一起。她是父親日前這個妻子帶過來的女兒,是個很可愛的姑娘。說到父親和他的妻子的車禍,也許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自從嘉平回內地以後,嘉和就夜夜來到葉子的房中。他們一起苦度長夜,相依為命,合二為一。他們兩人都覺得,天地間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他們的結合更順理成章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一個眼神,一聲嘆息,一個手勢,還有那種妙不可言的一個暗示。他們越熟悉對方,越被對方的天長地久的美好感動。許多永遠也不會對別人說的話,就這樣從嘉和的口中泊舊地流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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