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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辜負了您老人家的厚愛。”想起這一句,一種為村民父母官的豪氣夾雜著辛酸,一下子衝上頭頂,比昨夜裡的酒勁還猛。他鼻子一抽,竟掉下淚來。小唐姑娘嚇壞了,茫然地望著他。王清舉伸手把她攬在懷裡,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已在一個女人赤裸裸的肉體前,像一段絕望的灰燼。
他把口袋裡所有的錢掏給了她。她說,啥也沒做,我不能沒良心的黑你這錢。王清舉說:那你就教教我怎麼洗桑拿吧。他先鑽進泡沫按摩浴缸,泡了個澡。又在小木屋裡的炭爐上蒸了半晌,小唐赤條條地蹲在他的膝下,朝炭中添水。用乳房按摩著他的膝蓋。兩隻粉紅的鴿子。緊貼著他的身子。剛才還是鐵硬,咋又搭拉下來了?是不是我不夠刺激?不,不,不。他奇怪地躲閃著,內心衝出一種荒涼的親情。他給郭秘書打了電話,讓他來結算一下包廂和乾紅的費用。
王清舉沒想到下樓時,第一個撞見的人竟是梅虎。他楞住了,沒等他開口問,梅虎就搶著說:郭秘書讓我來結帳呢。
他無比惱火地低聲吼道:“我騸了他孃的。快去快去,結了快滾”。
梅紅
明末以前,人們在夏至日這一天,用占卦的方式選出童男童女,拋入洪水,活祭河神。後來棄了這種殘酷的辦法,改用紙製貞女,用紅繩繫腰、放置於紙轎中,入水祭神。地方政府覺得此種形式有“濃重的封建迷信氣息”,不予鼓勵,但人們仍偷偷地在傍晚時分行祭。集市上印製的祭品旁仍是香火旺盛。
————沿淮風習之一
郵差敲門送來癱子村來信時,梅紅正在家中跟丈夫鍾定坤毆氣。
鍾定坤雖然有個豪氣干雲的名字,人卻生得尖臉猴腮,胳膊瘦得跟石縫裡的麻桿一般,說話還有點結結巴巴,一副讓妻子提不起神的窩囊樣。可他胸懷卻是大度,容得下梅紅的小性子。豈止是容得下,梅紅三天不摔袖子犯怒,他也蔫蔫地不精神。家中諸事拍板定案的權力,他不爭不搶,全由著了老婆。比如去年家中裝修時,他家住的是省城蕪湖路林蔭深處一幢舊樓的底層,按理說,在大學讀了工程設計專業的侯定坤能展展身手了,他也熬了幾個夜畫了一堆的草圖,可最後施工時,梅紅瞅也沒瞅那些草圖一眼,就在家中每個角落把她那俗不可耐的審美體現了個透。鍾定坤笑笑了事,還在同事面前為自已找到個體面的臺階下,說:“女人跟房子綁在一塊的時間比男人多哇,自然要順著她的眼光裝飾”。梅紅有時急了,就罵他賤,侯定坤聾子一樣,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鍾定坤摘下身上圍裙,熄了正在爆炒蝦仁的煤氣灶,接過郵差遞來的急件,對著正悶頭坐在沙發上的梅紅說:快拆了看吧,特快專遞。好啦好啦,晚上我賠你去那個同學舞會,我這個德性,怕讓你丟人。唉,人家要賞你這朵花,你偏偏要把花根下的臭牛屎也亮給人家看。
梅紅撲噗一下笑了。她的男人總能使她破涕為笑,她喜歡這種心情的突然轉折。有時她覺得,生活一直陰著、或一直睛著,趣味都不大,只有這種心情的突然改變才是平凡生活快樂之源。她覺得她爹麻三叔是個真正的男人,但無論是女兒還是老婆,要整天跟一個從不傻笑、從不講一句戲謔話的男人生活,也確是在受罪。所以她也一直不恨七姑。
不用拆,是爹的信。父親一遇大事,必定要讓梅子孝捉筆,寫封信來,這已是多年的慣例了。前年初秋,父親來信說:因為農民負擔太重,他與鄰近七個村子的農戶串好了,在中秋節那一天,要駕著三百多輛拖拉機連夜趕路,搶在凌晨四點交警上路前,把省政府進出的幾個路口堵個嚴嚴實實,然後遞交要求減輕農民負擔的血書。梅紅接信,嚇了一身冷汗。她一想到三百多輛突突冒著黑煙的拖拉機在省城主幹道亂成一團的景象,頭都炸了。一窩蜂。這些農村機手絲毫不懂城市交通規則,夜間沒眨一下眼地趕了兩百多里路,心裡又憋著怒火,含著被亂收費攪得苦不堪言的一肚子冤屈,天啦,早上騎車上班的無辜市民要遭殃啊,全城的中秋節要毀得連月亮都扁掉了,憑啥呀?她一宿沒睡著,大清早腫著個眼泡,就走進了省裡的信訪局。
信訪局的局長被梅紅大義滅親的舉動震撼了,他激動異常地在辦公室來回踱著步,說:到底是我們的知識分子覺悟高哇!他一邊安排將情況緊急上報,一邊要求下屬擬文褒獎梅紅。後來聽說,三百多輛拖拉機沒出縣境,就被荷槍實彈的武警截了回去。梅紅逃命似地跑出了政府大院,耳根子著火了。一下子,做了癱子村和父親的叛徒,一個不折不扣的的叛徒。回家的路上,她的眼淚撲嗖嗖地把胸襟打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