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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過哦”。
“這第二條,命苦,我們癱子村絕不怪政府!從祖上算起,確實是大災三六九、小災年年有,但我們姓梅的就認了,認這個命!鄉政府不要再逼我們搬遷,我們也不再向鄉政府張嘴要一粒救濟糧、一分救濟款。算是扯平了,吃奶的時候,長輩就教導我們,命裡沒有莫強求,命是我們自已的,怎麼作踐怎麼糟蹋那也是我們自已的事兒啊。”麻三叔接著說:“這第三條,你這兒天都瞧著了,鄉里抓我們的人逼農業稅了,我跟大夥兒說了,砸鍋當鐵、賣兒賣女,咱還這個債!我們也不怪鄉里,不怪王清舉,自古皇糧國稅大似天嘛。我說哪一戶不夠交的,我梅麻三去賣血堵你這個債窟窿。我癱子村自古就窮,但歷來守的是本份,聽我爺講,以前捻軍白蓮教造反,是被苛捐雜稅逼的,淮河上上下下都反成一窩蜂了,只有咱癱子村從不跟著瞎鬧。這就怪啊,還有比癱子村更命苦的嗎,沒有哇,癱子村就是規矩大過天,交稅不鬧事,不跟政府鬥。這祠堂在這兒鎮著呢!”
梅子孝在一旁直點頭稱是。我第一次覺著平日裡沉默得像塊土疙瘩的麻三叔,原來講起話如此條分縷折地清楚。他接著說:“這第四條,虎子是我的親生骨肉,他的性命是我給他的,他要做了啥虧心事,做了啥辱沒祖宗、辱沒祠堂的事,我就親手宰了他。祖宗在祠堂裡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啊,我的親姑奶奶不就是綁在竹竿上,活生生餵了河神嗎。我們這一輩已不做這個祭了。我也最清楚虎子,根本沒做過啥見不得人的醜事,他膽兒小,哪敢啊。他有事我動家法,輪不到國法他就沒命兒了。這第五條,我絕不相信王清舉要對咱癱子村要下什麼毒手,如果鄉政府真的要殺要剮了,我梅麻三一人就頂了。子孝和二瘸子也說要攤上一份兒,我是斗大的字認不了一筐的笨漢子,子孝可是個一肚子黑墨汁的人啊,連他都比我倔呀,你說縣上的那些個狗屁規劃專家,還有羸得過子孝的嗎”。梅子孝在一旁捋著鬍鬚,得意地笑著說:“哪裡,哪裡”。我啞口無言地呆看著麻三叔和梅子孝。
那天中午在梅子孝家喝的酒,根叔沒幾杯就扶著門框躺倒了。聽說根叔本是好酒又擅酒的人,年輕時用醃菜的大缸盛酒,揪撮嫩麥苗炒炒,都能灌下兩斤燒酒。麻三叔叫癱子村人敬佩的不是他的酒量,而是他的節制,不合脾性的酒,他一滴也不沾。七姑和臘八分出去住後,土匪臘八的炕頭天天有人醉倒,七姑親手醃製的狗肉香溢全村,用梅子孝的話說:饞得地下的野魂都掉下了活人的唾沫。可麻三叔極少在土匪臘八的炕頭端過杯子。七姑是麻三叔心頭的一個結,一輩子彆彆扭扭、越擰越亂的一個生死結。兩個人並沒有什麼話講,除了同房外,也從不觸碰對方。年青時多少姑娘家瞅著老成持重的梅麻三,巴望著伺候他一世,可除了七巧鶯,哪有第二個女人能動搖他梅麻三的心?他只喜歡七巧鶯那銷人心魂的暗勁,他時時事事地順著他、違著心願地順著她,他感覺自已順她過度了,以至七巧鶯變態得讓他怎麼也弄不懂的地方越來越多。夫妻前啟不得齒的事情,硬要到堤上破廟裡去做。他感覺自已快要失去控制了,快要做一個讓祖宗蒙羞的男人了,他開始故意地逆著七姑,想讓年老的她收收性子。可順了一輩子的東西,一掉頭,連他自已也不習慣,七姑一生氣就帶臘八搬了出去。有時七姑也讓臘八喊他過去吃飯,麻三叔也去,土匪臘八也喊他“爹”,但麻三叔就楞是沒暢快地喝過一頓。
梅子孝嘆了口氣,說:“唉,人一激動,碰碰酒也就醉了”。那天的酒一直喝到黃昏,酒喝到一半時,梅子孝又喊來桂枝,宰了一隻雞添上催酒。他說:“走遍天下你吃過這麼噴香的雞麼?只有淮河灘子能養這麼肥的雞呀。”
我說:“是啊,這句話真是不虛”。我猛灌了一大口酒,又說:“子孝叔,我來咱癱子村有一陣子了,鄉里和癱子村祠堂的爭爭吵吵,我也全看在眼裡了。我真的是越尋思越納悶了,如果都照咱癱子村的想法,關起門來等著淹,這淮河的災害也用不著治理了,還治啥呢?政府下了這麼大的狠心都搬不走你們,說句你老人家不見怪的話,這算不算是咱癱子村人的愚昧呀?”
“我算出你早晚會蹩出這句話。”梅子孝說:“不問這話才怪呢。我跟麻三哥他們想的,有一樣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我說了他們也不會全懂,我也從不願跟他們多講。有些想法,我倒是常跟小紅子通訊交交心。你要說這治河,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是把導淮、安瀾當天大的事,按說這是百姓的洪福呀。動遷幾萬人的壯舉,我也見過了,年輕時我是治災的鐵桿子啊!我們在冰天雪地裡挖河堤,還是幫別的縣挖堤,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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