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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得人六神不安的,就像有什麼禍事一樣。虎子這孩子心憨,咋鬥地過王清舉這班人呢?”我便把下午鄉里會上的情況給麻三叔複述了一遍。我能記起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了他。我想王清舉連夜將我送回癱子村,無非讓我傳這個信兒。
“哦,原來這樣。”麻三叔沉吟道。
“這事挺懸,他們真要就事論事地揪著虎子,這罪還不能算小呢。我看過報上的許多案子,於情於理都是叫人惋惜,可偏是不合法。要真往虎子頭上扣一頂私自挪用救災糧款的鐵帽子,還真不好說鄉里搞莫須有。”我擔心地說。
“王清舉是牙疼上牆呢,咬別人的肉要磨磨牙。可他要咬,為啥不咬我呢?按他王清舉那樣分救災錢糧,會餓死人的,那就叫公平?”麻三叔說。
“鄉里不公平,難道你們在祠堂定的方案就公平?本來就沒有個雷打不動的尺子,這才可怕呢。你們把東家錢糧搬到西家,這還真叫挪用!誰又能證明你們改救災糧款的分配方案沒藏著私心?他倒也佔著硬理,你們要改,至少得報個請示,讓他們批一下。再說,他們哪能找你?虎子是村長啊,公事有公事的程式呢。公事在祠堂弄成私事,確是為難了虎子。”我說道。
“唉。”麻三叔長嘆一聲。
“當初若是先依了鄉里的方案,再私底下靠親情調劑一下,既保了人不餓死,又不篡改上面的意思。效果就會好得多了,省了許多麻煩。”我又說。
“哪知鄉里要算這筆帳?早知今日,我餓死也不會讓虎子這麼受屈啊。只想是進了癱子村的一切東西,就靠祠堂當家呢。看來村裡許多辦事的舊規矩得翻出來曬曬了。”麻三叔這一夜便再沒說一句話。
當我把所有憋著的話都吐乾淨後,立刻就踏實了許多,那一夜我睡得特別地香甜。新棉裡藏著的陽光像重又凝起來,曬得人骨頭又酸又軟地舒暢。第二天,我被窗子射進的陽光刺醒時,一看錶,已是快晌午了。桂枝已守著兩個雞蛋和一碗麵條在外屋候著我,她說,這麵條都回鍋熱了兩遍了,怕不合口了。我問道:“麻三叔呢?”。桂枝說:“天還沒亮透,每家每戶的主子都進祠堂了,我剛在門外瞅瞅,唉,裡面可是吵翻天嘍”。
我趕緊起床,三下兩下地吃完飯,就趕到梅祠外邊。想起王清舉請我做個證人的那番話,我心想:這癱子村可沒開口請我做證人呢,怕壞了規矩,我只好在祠外轉悠,又坐在門前那三隻石獅子邊悶頭抽菸。說來也怪,我早不是第一次看這石獅子了,但這天正面瞧瞧、側面瞧瞧、屁股後面瞧瞧,怎麼瞧這三頭獅子就怎麼個不順眼。我想,這村子裡難免會有幾個血氣正熾的年輕人,坐過像命運一樣飛馳的火車,到深圳、上海打過工,無限落寞地回來了。或者他們僅僅只是進了縣城,只是從一個破洞中窺見了城市生活的一角,他們有權做一個夢,夢見自已穿著格子西服,坐在鮮紅的計程車裡。當這幾個年青人回到癱子村,如果他們在威嚴的祠堂中,仗著膽子偶爾頂撞的幾句不能改變長輩們的一些想法,如果他們在昏暗的祠中被罰跪了幾天幾夜,餓得暈頭轉向地出祠時,被迎面襲來的陽光刺疼了雙眼,一低頭偏看見了臺階下的這石獅子,他們會什麼樣的感受猛地湧上來呢?心底恨得牙根癢癢的,恨不能三拳兩腿地就砸爛了它吧?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哄地一陣子腳步,裡面的集會散了,首先出祠的是麻三叔和梅子孝。
“知道你會守在這兒呢。”麻三叔的臉上表情彷彿很舒展,他把我拉到一邊說:“昨夜我一宿沒合攏眼,今早我就跟大夥兒講了,既然鄉政府要跟我們來硬碰硬的,我們也只好攤出底牌了”。
“剛才在祠堂裡,我們定下了五條規矩。有些話,以前都講過了,今天在祖宗牌位面前,算是立了血誓。第一條就是癱子村絕不搬遷,誰要搬,誰就從我梅麻三的屍體上踩過去。村裡的人如果都搬走了,這祖宗的祠堂咋辦?癱子頭的梅家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的孫猴子,梅家是有根有底的。”這一句我聽了耳熟,依稀地記得梅紅曾在省城說過,莫非是她在信中告訴她爹的?麻三叔指了指那隻曾失蹤的石獅子說:“連龍王爺把這石獅子偷走,都還把它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呢!要是哪一天,老天爺劈雷把這祠堂燒成灰了,我就搬。我們搞了一個請願書,剛才有人膽小不敢摁手印,我吼他們說,你要不摁這手印,永遠就不要進這個祠磕頭了。那些在外國發了財的梅氏人,還不照樣到梅祠來磕頭呢。”
梅子孝在一旁插話說:“搞這份摁手印的請願書,本來想搞帶血的,三哥反對,說是太刺激人了。搞這個是為了救虎子,他是代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