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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啊,但,總要等到我學會怎麼用左手寫字,而且,寫得跟用右手一樣好看的時候……。
女孩也許等不到他的信,或是其他原因,有一天竟然坐火車然後又走了將近兩小時的山路來找他。女孩細緻、美好的模樣讓村子裡的媽媽們驚訝到幾乎反而成了客人,除了傻笑之外不知如何應對。
廚房裡,媽媽煮著冬粉鴨蛋湯要請女孩吃,孩子幫媽媽往灶裡添煤,媽媽忽然一掩臉悶聲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跟孩子說:人家是好命的人,咱不要害人家。
孩子說:我知道。
那天黃昏之前,孩子陪女孩下山去搭火車,從此,就沒再回來了。
曾經在山路上遇到他們的人說,兩個人走得很慢,好像很捨不得把路一下就走完的樣子。
女孩回家了。男孩四天後才被人家找到,他在離山路稍遠的雜木林裡用樹藤結束自己十九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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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算是一個故事大綱吧。當兵的時候,一個同梯的跟我說的真實故事。那時候也許年輕、乾淨,不管是剛聽的時候,或者後來回想,眼淚總是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那時很想把它寫成一篇小說,沒什麼偉大的命題,只是對那樣和自己有著近乎相似的成長背景的乾淨而無奈的青春的惋惜。那時候甚至連題目都定了,就叫「門外青山」。只因為一個聯想的畫面始終難忘:孩子回到山上老家休養的時候,孤獨地坐在門口的樣子。他的眼神,以及,他所看到的,……的陰影不時快速飛掠的山巒。
小說一直沒寫成,怎麼寫也都停留在大綱的樣子裡。寫不下去的最大原因是始終無法達到心裡早已形成的那種厚度和層次。慢慢的,這個故事被自己遺忘了。只剩下一些枝枝節節的片段曾經不自覺地被我引用在電影劇本或其他文字敘述中。
一直到今年五月,在「脊髓損傷潛能發展中心」和許多「超人」面對面之後,這個故事才又清晰浮現。而一轉頭,三十年過去了。
逐漸老去的人,心思不再年輕、單純、易感;甚至連笑與流淚都不再那麼自然自在,那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然而,類似的,停頓的生命、殘缺抑或足以惋惜的青春的悲劇卻始終不曾停止發生。
所以,當一個病友說,受傷之後,有五年之內,他躲在屋裡不敢見人,或者說得更明確一點,他根本不敢面對世界;五年之內,他想到的只是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然而,即便想到卻也無能為力。看著略帶自嘲的眼神如此回憶著的他,我很想跟他說,我懂。
我很想跟他說,三十多年前,一個和我一般年紀一般背景的孩子就曾這樣想過,也這樣做過。也很想跟他說,你真是幸運。因為有人即時喊你一聲,拉你走出窠臼,讓你知道門外青山依舊。
而,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孩子,最後一眼的青山也就是最後一眼了。
你在劇痛之後帶給自己也帶給別人期待與希望。他,卻帶給別人一生無法除卻的劇痛與遺憾。青山依舊,超人們,加油!
笑給天看——
生平最喜歡、最愛看可也最怕看的電影,是義大利新寫實主義代表作之一的《單車失竊記》。說喜歡,好像也講不出什麼偉大的道理,就是有感覺、有共鳴、百看不厭;說怕看,則是因為每看必哭,而且隨著年齡增長,自制力不增反減,看了會哭的段落還一次多過一次。
電影的背景是二次大戰結束後戰敗國的義大利。失業的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貼海報的工作,不過必須自備腳踏車。媽媽當了棉被買了一部,沒想到開始工作不久,腳踏車就被偷了。爸爸帶著兒子到處找,沒找到。最後,爸爸決定也偷別人的。最後的結尾是:在兒子的注視下,爸爸失手被逮、被責打、被奚落、被侮辱。
整部電影只有一個氛圍——貧窮,以及求生。之所以有共鳴、有感覺,或許是電影裡的某些細節,根本就是自己生命記憶的重現。比如,進當鋪當棉被,卻發現當鋪裡的棉被堆積如山。比如,爸爸找不到車子,肚子也餓了,竟然帶兒子進餐館,把身上所有錢全部花光。哦,對了,媽媽在生活最絕望的當下,竟然跟人家借錢去相命,所求的只是相命師的一句話:未來會很好!是這些細節的緣故吧?讓我年輕的時候覺得義大利真像臺灣,現在當然知道——只要是貧窮,都有同一個面貌,不管在哪裡。不同的,或許只是面對貧窮的態度而已。面對困境、抉擇、生存關鍵的「態度」可美、可醜;可以堅定、可以柔軟;可以剛烈,卻也可以逆來順受。
記得以前看過另一部電影,紀錄片,南美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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