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我曉得,」我說:「其實我也想念,因為已經走了十二年漫長的路了,再走四年又何妨?今天我不過是受不了這種天氣的召喚,而去散散心罷了,你們又何必那麼緊張?」
「那怎麼帶女孩子去!」二姊說。不上道。
「老姊,她們也和我們一樣,只是散散心罷了,」我說:「二位放心,我還清醒得很哪!」
「聯考病!」老哥說:「原諒你!」
大事化無。說來家庭還蠻溫暖的,春蘭秋桂常飄香。
「老么,我男朋友如何?」二姊說。
「同班的?」
「不是,土木工程的!」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那小子不知道怎麼挑的。
「臺灣的亞蘭德倫!」我說。真想笑,土木工程,難怪,土裡土氣一點靈性也沒有,不過配二姊綽綽有餘。
「謝啦!」她轉身出去,風度絕佳,我噓了一口氣。
「你看過她的他了?」老哥問。
「看過了!」我躺下床來。
「比起我怎麼樣?」
「媽呀,差了一大截,又土又寶,」我說:「老哥不是我捧你的,你亂性格的,尤其是抽菸的時候!」
「謝啦,要不要來一支品嚐品嚐!」老哥樂昏了,大學生還是很容易上當的。
夜涼如水,洗完澡遍體舒暢,春天是讀書天。
「老哥,你說,唸了大學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可以幹!」我問。
「廢話!」老哥躺在床上說:「上大學就是長大了。」
「好,大學大學我和你勢不兩立了!」
「怎麼,破釜沉舟哪,有志氣!」
「不錯,我撈到了一個春天,還要擁有永恆的春天。」我自言自語的說。
「啥?」
「我說,我鬍子亂扎手的!」
「鬼喔!」
美麗的春天,美麗的星期天。明天不知是怎麼樣的春天哪!
門外青山——
小孩離家的時候十三歲,小學剛畢業。跟村子裡所有孩子一樣,十三歲理所當然就是大人了。雖然畢業典禮領的是縣長獎,一樣,把獎品留給弟妹,第二天帶著小小的包袱(裡頭是兩套新的內衣褲,一件新的卡其短褲,是媽媽昨天晚上特地去瑞芳買的。要說是畢業成績優異的獎賞,或者,成年的禮物,也行。)就跟著陌生的叔叔走下山坐火車到城市當學徒去了。
臨走沒有人送行。爸爸媽媽工作去了,爸爸六點多就進礦坑了,媽媽七點去洗煤場,家裡只剩下弟弟妹妹,一個背一個,總共四個。
小孩離家前跟弟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字典要找一張紙包起來,不然書皮很快就會破掉,知道嗎?
字典是昨天剛拿到的獎品之一,另外是一支鋼筆。鋼筆他帶著,就別在白上衣的口袋上。
此後幾年,小孩用到鋼筆的機會很少,前幾年每天幾乎都是起早睡晚,每天像陀螺一樣,被老闆、老闆娘、老闆的媽媽、老闆的小孩,以及大大小小的師傅們叫來叫去、罵來罵去、打來打去……,當然,還有必須要做的工作,以及,自己還要偷空學習如何操控工作機器。
三年多之後,他升了師傅。才十七歲,卻已經是家裡真正的家長,因為一家人的生活所需最大的部分花的幾乎就是他的收入。
十九歲那年,他戀愛了,愛上工廠隔壁一個念北二女的女生。
第一次要寫情書的時候,發現當年那支縣長鋼筆的墨水管早已乾涸,而且黏在一起,根本無法吸水。他買了原子筆,用兩個晚上打草稿,然後把信拿給女生。女生竟然回信了,說願意和他交朋友,並且讚美他的字好看,信也寫得好。女生不知道他曾經得過好多次作文比賽以及書法比賽第一名,當然不知道小學畢業時,他拿的是縣長獎。
但,也就是那一年,他的右手被衝床軋到,整個手掌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當天衝床撞擊以及劇痛的慘叫彙集而成的巨響彷佛也成了他奮發飛揚的生命的緊急煞車聲,之後,彷佛一切都停頓了。學了六年的技術,停了。從五十塊開始一直升到一千五百塊的薪水,停了。寫了十七封的情書,停了。
出院之後,他回山上老家休養。帶回來一個小小的旅行袋,以及一床棉被。
旅行袋裡裝的是內衣褲以及幾套外出服,以及十幾封女孩給他的信。
什麼都停了。似乎連時間也停了。
他每天重複看著女孩給他的信。妹妹問說,怎不再寫信給人家呢?他說:我會再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