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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垂了頭:“回太太的話,陳家倒是有規矩的人家,門風頂嚴的,我瞧著好幾個如我一般出身的姨娘,全都叫大姑娘看得牢牢的,平日裡什麼時候出花園子,哪些人能去哪些不能去,都是有定例的。”
陳大姐的手段,玉娘頭一日就見識過了,她才進門就被幾個管事媽媽叫過去,站在廊下講規矩,王四郎跟著陳仁義出門販鹽綢,一出半年多,她就學了半年多的規矩,同丫環一起行坐起臥,人也黑了,皮也粗了。
蓉姐兒在裡間叫娘,玉娘趕緊擺了碗去端熱水來,她這侍候人的功夫是專學過的,秀娘才給蓉姐兒穿上襖子,她已經端了水來,細聲細氣的說:“水都試過了,不燙的。”在陳家專學一套怎麼侍候人的功夫,梳頭描眉穿衣脫鞋,連端上來的熱湯要兌涼水也要用燒滾了晾涼的,不能叫姐兒太太們碰生水。
秀娘見她殷勤小心,心裡那點鬱氣也散了,街她和善一笑,蓉姐兒眨巴著大眼,把腳伸過去,玉娘從袖裡掏出雙大紅綢的新鞋子,她在來的路上就做得了,估摸著小女孩兒的腳寸,上頭還繡了鸚鵡扣櫻桃,雖比不得王四郎專找繡娘做的強,也很能看了,怪道說自己繡花也來得。
蓉姐兒“咦”一聲,抬了腿兒看著新鞋子,暖暖和和,穿在腳上正好,她抬頭皺了小鼻子笑,大白聽見她的聲音從外頭跑進來,三步一跳蹲在櫃上“喵嗚喵嗚”的叫。
趁著天色還早,秀娘帶著蓉姐兒玉娘一起回了孃家,潘氏開了門抱過蓉姐兒香一口,才要笑就見玉娘立在秀娘身後,她把眼兒一睨,迎了她們進來,玉娘自到灶下幫著蘭娘燒柴,潘氏一把扯了女兒的袖子:“這是哪個?瞧著可不似正經人家出身。”
“還是娘老道,這一個,是四郎帶家來的。”秀娘蹙了眉毛不知如何開口,潘氏抽一口氣就要罵:“混帳王八羔子,你守得這樣苦,他發達了就討小,看我啐上他的腦門心!”說著擼袖子就要出門。
秀娘攔了她,拉到小屋中把玉孃的身世說了:“叫人骨肉團圓也總是一場功德,待託了人尋一尋她的家人。”
潘氏跌足大嘆,伸了指頭點上秀孃的腦門:“怎的嫁了人倒蠢頓起來,初初來時想著家,若是住久了不想走怎辦,行院裡頭哪一個不是九條尾巴的狐狸精託生,眼睛裡頭倒著長鉤子,等兩人做下事來,你不容也得容,這會兒便不能叫她進門!”
秀娘心中我隱憂全叫潘氏說中了,她咬了唇兒作難:“這怎生好,都已經家來了,難道還能趕出去不成,她一心想著要回家,都已經到了濼水,再把她賣了,心裡不定怎麼恨呢,也是可憐見兒的。”
這個玉娘還真沒處擱了,潘氏嘬嘬嘴兒把眼一眯:“既是這樣,不若就給她正經出身,就叫她在這兒住下,說是你爹在灈州來投奔的親戚,若尋得找呢,咱們就痛痛快快的把人送回去,也結個善緣,若是尋不著,我作主將她配了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著,她就是個猢猻也別想翻天!”
秀娘一聽蹙著的眉心就開了:“到底是娘主意多,我愁了一晚上呢。”
“我吃了幾年鹽,你吃了幾年鹽,不怕,今兒就把她留下,住你這個屋裡,等明兒我就到外頭去說,是本家的親戚,家裡人死得絕了,來投靠的。”
秀娘又把玉娘叫到屋裡:“也是為著你著想,你那個出身總不好到處宣揚的。”玉娘跪下來衝著潘氏磕了幾個頭,哭得滿臉是淚:“苦了這十多年,天幸叫奴碰上好人家。”
潘氏一把將她拉起來:“我年歲長你這些個,受你的頭也不過份,我且有話說呢,你這張口閉口可不能再奴啊奴的,到外頭只說你年輕新寡,沒兒女也沒傍身的才來投親,正了眼兒瞧人,立穩嘍!”
玉娘一聽滿面通紅,她在陳家學了這麼長時間的規矩,各處都差得□□不離十,只有神態還改不過來,瞧著就弱。
她曉得自家這樣不正氣,可十多年學的就是這個,怎樣看人,怎樣遞酒,怎麼掏汗巾子,又怎麼抹淚兒撒嬌,全是幾家的假母一項項拿著藤條兒教下來的,歌樂好學,形神難摹,學了這些年,一時半會的要改並不容易。
玉娘低聲應了,她也知道這是潘氏防著她呢,低眉順眼的立起來,潘氏拍了大腿就把輩份定下來:“你往後就叫我嬸孃,跟我這幾個兒女全是平輩兒,我兒子是打大件的木匠,走街串巷的探問起來也便宜。”
等王四郎回來,秀娘治了飯端出來,知道他饞她做的小菜兒,專做了一籠裹肉餡的小餃兒,肉餡調得嫩嫩的,等他家來將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