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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爺坐在搖椅上起不來,扶了頭一陣陣的發暈,朱氏又是給他揉心又是給他拍背,王老爺張了手摸住椅子扶手,眼前一黑竟瞧不見東西了。
朱氏這才慌了神,催水催藥,給他口裡含了一枚仁丹:“老爺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快緩緩,提口氣兒。”
外頭蘇氏大了嗓門喊:“趕緊的,備下飯菜,再開罈子酒!”
梅姐兒哭得趴在地上起不來,王老爺睜開眼兒瞧見女兒伏在地下,兒媳婦卻在張羅著給報喪人喝酒吃菜,他一肚子火上來,狠狠扇了朱氏一耳光,抖著手指頭點著蘇氏:“你……你……”一口痰湧上來,脹得麵皮紅紫。
朱氏被扇得愣在那兒,還是梅姐兒瞧見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撞開了朱氏:“爹!爹!你怎的了爹。”一邊淌淚一邊倒了冷茶來。
兩口冷茶灌下,王老爺才回過氣,他眯了眼兒盯住朱氏:“四郎要是沒了,待我走前,就給蓉姐兒立女戶。”
☆、狠繼母欲得家財(捉)
朱氏覺得天都要塌了,她苦心經驗了十多年,王老爺輕飄飄一句話便把她打到泥裡,這院子屋子金子銀子一瞬眼就都成了空。
怪不得王大郎人前人後的孝順,口口聲聲叫著爹,可王老爺卻只肯給他銀子本錢,憑她再怎麼小意溫存,咬緊了牙關就是不松,怎麼也不肯回鄉開宗把王大郎的名字記在族譜上。
原是從根上就都打算好了,朱氏乍聽王四郎沒了,那心就如拋到了油鍋裡,“噼噼啪啪”炸得脆響不停,如今又是兜頭一盆涼水,澆得她咬著牙關直打顫。
狠心負情的混帳,這些年她自問待他算得盡情盡義,一日三餐四季衣裳,出門上轎進門落座,哪一樣不打點好了,就是她的兒子,那麼些年都沒有拜過一回頭先的親爹,混當沒有這個人,只作他們才是一家子。
沒成想這些年看著花團一般的日子,竟是水裡月亮空歡喜,那些個好他全然不顧念,臨了臨了,還只惦記著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王老爺說的明白,若是兒子沒了,兒媳婦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若她再嫁,蓉姐兒就要接進家來,他在一日便好一日,等他不在了,全家上上下下都別想沾了她一文,給這麼丁點兒大的丫頭立個女戶,到時鄉下的田地房子跟攢下的那些金銀緞子全是蓉姐兒的。
朱氏咬了牙不叫人聽見她上下牙磕個不停的聲兒,半邊身子如火灼半邊身子如冰澆,她跟兒子兒媳婦還是外姓人,就只差一句叫她們裹了包袱滾蛋。
朱氏眼睜睜瞧著梅姐兒給王老爺拍背揉心口,背轉身子咬咬牙,把那三分真心也都嚥到肚皮裡,抹了淚就哭:“狠心賊,竟不顧桃姐兒了?我若是那起子喪心沒德的,便叫雷公劈了我,叫小鬼兒勾了我,叫我死了墳也沒個插香的!”她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止不住的淌下來。
蘇氏在外頭瞧見了,把脖子一縮,就這轉身的功夫,朱氏的眼刀子“嗖嗖”飛過來,蘇氏知道少不得要討頓罵,縮回廚下,給那個報喪的又挾一筷子菜,還問:“可見了屍首不曾?”
那人在沈家白吃一頓打,到這兒還不得上廳,只在廚下用飯,睨了眼兒不肯開口,蘇氏捏捏袖子,狠心掏出一角銀子,報喪的且還看不上,他這一身行頭加著斗笠都是新的,才上身就要過水,還不知洗不洗得掉,摺進去這些,一角銀子都不夠。
蘇氏一面抽氣兒一面又摸出一角來,他這才放下筷子,抹了抹油嘴兒:“那可不,灈州府裡都發了公文了,上頭才接著信兒,我就出來了,趕了幾里地一家家的報喪呢。”
蘇氏雙手合什,口裡唸了一聲佛,那僱來幫廚的婦人趕緊闔了眼兒,這真是作死呢,菩薩的眼兒盯著,哪能錯一分,也不曉得這付心腸往後拿個多大的油鍋來配。
幫廚的婦人曉得王家家事,蘇氏摳起門來連油壺上頭都記了數,就怕她偷偷揩了油帶回去,每到月初就拖欠工錢,非得三催四請的才從袋裡把錢摸出來,回回都要饒回去幾文,幾個僱過來幫傭的常在背後嚼她的舌根。
就是報喪人也只覺得這婦人心狠,走了這許多家,哪一家也沒聽見噩耗還一臉欣喜著唸佛的。他咳嗽一聲,王家還差著他的尺頭呢。
蘇氏得著了訊息哪裡還肯理會他,二角銀子已經肉疼了,只作不知,拎了兩盒子乾點心把他送出門去,那報喪人在門口狠狠啐一回,甩了白孝布走遠了。
王老爺昏頭昏腦的坐不起來,朱氏一句句一聲聲的剖白,他全不當一回事兒,他前半輩子把心思都花在官場上,幾個兒女都疏遠,不曾教導,娶進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