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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總是和他進行鬥爭。夜裡遇到這種情況他常會跪下去向上帝禱告。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趴伏著的身體。
“你幹什麼跪在那裡,裝出一副作禱告的樣子?”她生氣地說,“你認為一個人像你那樣滿肚子氣鼓鼓地,還能禱告嗎?”
他仍然一動也不動地跪在床邊。
“這太可怕了,”她接著說,“純粹是裝模作樣,你現在假裝著在禱告什麼呢?你是假裝著向誰禱告呢?”
他仍然一動也不動地待著。難堪的憤怒在他胸中翻騰,他簡直感到他的整個身體快要四分五裂了。他在生活中似乎永遠在和自己較著勁兒,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這種陰森、複雜的憤怒情緒,這時他簡直恨不得把一切都毀滅掉。那時她總和他進行鬥爭,他們的鬥爭真是可怕,有時候真是在玩命。那期間,他們之間的狂熱情緒也是那麼陰森可怕。
可是慢慢地,她已經學會怎樣更好地愛他了,學會有時暫時把自己擱在一邊。而且每當她感到他的脾氣又要發作的時候,她完全不去理睬他,她只顧去幹她自己的事,而讓他呆在他自己的世界中。這樣結果倒非常好,最後他不得不跟自己進行一番嚴肅的鬥爭,希望能再回到她的身邊去。因為最後他已經慢慢知道,他如果不能回到她身邊,那他就跟活在地獄中差不多了。所以,他不得不對她力求順從,她也害怕看到他眼睛裡那種緊張的醜惡的情緒。於是她又對他如膠似漆,轉眼間,完全任其癲狂了。這時他會對她的熱愛表示無限感激,並變得十分謙虛。
他自己搭了一個木頭棚子,在裡面修整教堂裡被毀壞的東西,所以現在他有許多工作要做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教堂,木刻,公司裡的工作,都要花費他很多時間。要是他沒有自己的某種限制,沒有忽然間兩眼漆黑的狀況該會多好啊!到最後他總不能不對它讓步。他必須屈從於自己的不足,這是他生命中的缺陷。甚至他自己也極希望弄清楚他忽然大發脾氣的根本原因,以便事先有所準備。可是,由於後來她對他越來越溫柔,他的脾氣也就不像原來那麼大了。
有時,他非常安靜地坐在那裡,臉上露著空虛的微笑,這時安娜幾乎可以從他的微笑中看出他的痛苦。他知道自己的侷限性,知道在自己生命中有某些尚未形成的東西,某種尚未成熟的花苞,某種緊緊裹住的黑暗的中心,這黑暗的中心只要他的身體還處於非常活躍的時期是不會自己發展,自己展開的。他還沒有做好完成自己使命的準備。他身上的某種尚未發展的東西限制著他。他身上有一種他無法使它展開,它也永遠不會展開的黑暗。
第八章 孩子
起初,這孩子在年輕的父親心中激起了一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無比深刻和強烈的情緒。這情緒是如此強烈,彷彿是從一片黑暗中突然湧現出來的。他一聽到那孩子啼哭就感到驚駭,因為從他心中無限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一陣回聲。他必須充分了解存在於他心中的這危險的而又近在眼前的距離嗎?
他把那嬰兒抱在懷中,不停地來回走動著,他自己的血肉的哭泣讓他感到非常不安。這是他自己的血肉在哭喊!他的靈魂馬上越過存在於他心中的那段距離,離開他起而抗議了。
有時在夜裡,那孩子哭了又哭,老是哭個不停,而那時夜已很深,他又困得直想睡覺。他有時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把手伸過去,蓋在孩子臉上,不讓她再啼哭。但是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手;這種非人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沒完沒了的哭泣使他呆住了。這完全不像是人的哭聲,沒有原因也沒有目的。可是那聲音卻直接引起他的共鳴。他的靈魂也會和它的這種瘋狂情緒相呼應。這使他心裡充滿了恐懼,不,他要發狂了。
他慢慢學著對這種情況儘量忍耐,學會屈從於這可怕的被抹殺掉的根源,而這個實際也是他自己的活著的身體所由來的。他並不是他自己所想象的那個人!他就是他,不可知,具有一定潛力,陰森、模糊。
他漸漸對那個嬰兒習慣了些,他知道如何把她的小小身體舉起來,讓她站在自己的手中。這孩子有一個漂亮的圓圓的腦袋,讓他看著高興得不得了。他不惜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保衛這個精美的、最完美的圓腦袋。
他慢慢對她的小手小腳,她的奇怪的還不會看東西的金黃色的眼睛,以及她的只會張開大哭大叫,或者吃奶,或者做出一個無牙的笑的嘴都熟悉了。他甚至對她的那兩隻吊著的腿也已有所理解,儘管那雙腿最初曾使他感到厭惡。他現在看到那雙腿自己也能踢動幾下,也有它們自己的溫柔之處。
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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