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1/3 頁)
做理學就跟修仙差不多, 沒事就持靜、持敬, 持著持著忽然就開悟了, 然後就能悟出一堆理論文章來。可這講臺上還需要評委老師點評呢, 你這隨便悟道可還行?
要悟也先憋著,回家再悟!
他一篇科普文都能拖半個月一個月的,也沒有靈感被打斷就寫不出來的時候,悟道肯定也不差這一會兒半會兒!哪怕他師兄回家真的再悟不出來了也不要緊, 反正他之前應考時買了明清理學論文,從王陽明到李贄、王夫之……甚至梁啟超的都有, 回去給小師兄講講, 說不定講到哪兒他就重開悟了呢。
宋時回首看了看臺下,見底下大多數人都在溫習剛才記下的筆記,沒什麼人注意臺上,他又正倚著桌子,身子還能擋著這邊的動靜,就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低低叫了一聲:“師兄,回魂了。”
他師兄果然猛地驚醒,輕喘了一聲,只不過不像回魂,倒像驚魂。
宋時伸指彈了彈空杯, 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笑著問他:“方才師兄悟到什麼了?是覺得‘心即理’好還是‘理寓於欲’好?可是再好也不能在臺上悟啊,這會兒已經講完天理人慾, 該開講理氣了。”
桓凌很快平靜下來,也回了他一個淡淡笑容,搖頭說道:“雖是在臺上講完了,這天理人慾的工夫卻是要做一輩子的,不由人不細思。”
說著又主動往外坐了坐,勸他:“你也坐一會兒,這麼倚著不是個書生樣子。下頭還有十一道題目要講,你都要像方才那樣站到臺前講解,怕是到後頭腿都要站彎了,還是趁這能歇的時候多歇歇罷。”
宋時舒舒坦坦地坐下了,但目光落下時掃過他椅子上刻意留出的位置,又有些不好意思,拍拍椅側說:“師兄你坐回來些個罷,這麼坐著不嫌硌的慌麼?不用那麼照顧我,我跟你們這些文弱書生不同,我當年……”
當年出去帶團時,一口氣爬上黃山都不帶喘氣兒的!
從來不坐纜車!
還能幫遊客扛包,照相,從隊頭來回溜達到隊尾!
初中數學追及題裡要是挑了他的工作日常當例題考,中學生都要難哭了!
就是這輩子,他也是個騎馬的漢子,鍛鍊強度夠大,大腿都是肌肉,不用跟劉皇叔似的擔心髀肉復生。
他驕傲拍了拍大腿,朝桓凌一挑下巴:“我就站一天也不嫌累,師兄只管坐回來,我熱了自己就起來了,不用你這樣委屈。”
其實若把椅子挪到兩邊會更舒服些,可這小桌上還能勉強擺張紙、寫幾個字,他看桓凌時不時要記錄嘉賓言論,若把椅子搬出去,他側著身子寫更不方便,也不好看。
他便吩咐來換水的差役去書院抬張書桌來,第二場嘉賓下去就抬上來換了。
那差役應聲而去,桓凌將茶盞推到他面前,勸了一句:“多喝幾口。你待會兒又要在臺前周旋許久,口渴了也不方便回來喝水,就趁這機會喝足了罷。”
他這主持人也不能歇太久,匆匆喝了水,就到臺前繼續點名,請人上來講“理氣”。
理與氣無非是個誰先誰後,一元論還是二元論的問題。
考亭學派所傳,原是理先氣後,理氣合一的理論。
但因理氣本身都是玄虛的概念,連朱子也曾說過“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理,有理便有氣,”和“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這樣將理氣孰生在前、孰生在後自相矛盾之語。而這兩句一則理先氣後、一則氣先理後,細究起來又能品出理氣為二物的意思,與他“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這一闡示理氣一體的說法相矛盾。
明白如春秋這樣的史書,後人都能解讀出八百種說法,何況這從頭上就解釋得不清楚的宇宙觀呢?
四位提問者、四位解題嘉賓幾乎能搞出九種理解來,什麼理氣一、理氣合、理氣同、理氣混……宋時彷彿穿回了小學,聽滿場語文老師做同義詞分析。
大家意思都差不多,和和睦睦地互相點個贊就下臺豈不美哉?
但是不行。
工夫就下在這些近義詞裡,差一個字就是“不得要領”“擾金銀銅鐵為一器”!
他這頭一次舉辦的、沒名家推薦、沒口碑沒信譽的大會請來的多是少年名家,少年就愈氣盛,愈要爭先。
最後一位嘉賓講完,宋時要送他們下去,準備下一道題目時,前一位講學的名士就起來反駁。兩人的爭論又引起了前頭兩位下場的激情,甚至來給眾生做錯誤示範的學渣們也要站起來,一個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