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第4/5 頁)
哪有以男女論英雄的?女子雖不入朝為官,還不能在家裡辦工坊、開買賣麼?且不說我們在地方上見過多少能支應門庭,養活一班工人、文人的女商人、女主編,只看那院裡的學生,懂的都比我十二三的時候多多了。”
他二十二三時都還沒學過平面幾何,這些小學生才十來歲就學得這麼深,將來再學學立體幾何、代數、物理之類,說不定都能替朝廷建城池、修河工了呢。
……做河務也是很好的。
當年他初到武平,頭一件事就是和時官兒一起冒著大雨領人修補河堤。
那時在漫天大雨裡,踏著有些鬆軟下陷的河堤,鼻間只聞著腥苦的土氣。可當他穿著老羊皮的救生衣走到堤上,遙看著雷光雨柱間模糊了身影的、同樣穿著充氣羊皮衣的師弟,便莫名生出一種天地之間只有他們二人的感覺,從背後抓住他的那一刻就彷彿抓住了半生心念所託。
他神遊出去不知幾千裡,被人咳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臉上猶帶著他們看不懂的笑容,隨口安慰道:“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但得傳道,何必問傳的是男是女,學生學得之後用他做官還是做別的?我們回京未久,沒有別的學生,故先只教這處學院裡的孩子們,往後若有別人肯跟我們學,自然也是要教的。”
他雖然態度親和,實際上卻是緊站著他岳父的立場,嫌棄同僚不會說話。
不過在這宋家辦的“三元女書院”裡,當著滿院宋家人和女學生,沒人敢揭穿此項,只有一個張御史捧著他的平面幾何版《測圓海鏡》,滿心激動地問他:“將來桓兄也要將這修過的書印出來,教導天下學生麼?”
自當如此。
他學的東西都是幾百年後的讀書人們一代代慷慨授與後人的。他有幸從時官兒學到這些,自然也要效法時官兒和那些學者、大家的胸懷氣魄,將他會的也都教給後來人。
萬一他寫的這些東西能叫那些本該寫出這些的人看見、學會,再點撥他們寫出些更高深的東西,那也……挺有趣的。
日子過久了,他也不知不覺染上了幾分宋時的趣味。
桓凌輕輕一笑,將同僚送出門外,欣欣然回去教他的書,傳他的情,討好他的家長,渾身上下透著“無官一身輕”“情場得意”的氣息。
然而學院大門之外,他的前同僚們卻捧著書、含著淚,替他傷心感嘆:“桓大人做這門親,可是受委屈了。他原是個隨手便彈劾皇親國戚、當朝一品的僉都御史,如今竟是聽宋家老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全無自己的意思了……”
又有人嘆道:“他做人……契兄的,難免受些委屈罷。”
咳,都是福建的風氣不好,講什麼契兄契弟,將個頂天立地的御史教成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兒。
眾人當中又有位福建出身的御史,聽著同僚說這話便不高興,冷哼一聲:“福建風氣哪裡不好?你們京裡倒不愛結契兄弟,可也沒聽說哪家能有桓御史這樣給……爹面子的新人。”
雖然那個“公”字含含糊糊地不曾出口,但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再想想自家京城的媳婦兒、福建的媳婦兒、蘇州的媳婦兒、松江的媳婦兒……
咦,宋三元真是有福氣。
不過反過來想想,桓大人能得宋三元這麼個肯陪他辭官,為他前程都不要的良人,跟著宋三元一併儘儘孝道,聽聽宋家老大人的驅使似乎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畢竟他們僉都御史教的是尋常人都看不懂的容元術,三元那麼高的學問,還教著小兒屈指算術呢。
他們仔細算了算,覺得都察院並不吃虧,於是心平氣和,又往另一位為驅外戚而致仕在家的李御史家送請帖。
李御史的姑娘都能嫁進東宮做良娣了,這般年紀辭了官,倒也沒多少遺憾,只在家含飴弄孫,日子甚是逍遙。見舊日同僚來請,便痛快地答應了,定在下個休沐日在龍泉寺做個講學會,會後擺宴賀都察院勸諫大勝,兼送李閣老歸鄉。
龍泉寺裡雖不供給葷席,但有寬敞的大殿和空場。吃些素席清心滌腸,正好心暢神清地聽宋三元夫婦講學,大家再一起坐而論道。
聽宋三元講學?李御史驚喜道:“宋三元也肯去麼?”
自然肯了,桓大人都要去的,宋三元哪兒有不去的?他們僉憲至多是拗不過宋家老大人,豈有降伏不住宋三元的?
滿京城都沒有這個道理!
李僉憲聽得驚心動魄,把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半晌才發出一聲長嘆:“真是至情至性,伉儷情深,夫唱婦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