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第2/3 頁)
質樸到影響朝廷休致大臣形象的喇叭裡,傳出來的是清晰響亮,他們剛一踏進這片廣場便能聽個清楚的講學聲。
李閣老他們不肯驚動臺上臺下,在方丈陪伴下靜靜走到前排預留的貴賓席,坐下來問早先來的一個翰林:“今日臺上講的是什麼?”
物理?化學?
可別是他們給小女學生講的“幾何”吧?
那學問可有些難。且是宋家書院裡的小女學生都會的,他們這些十年苦讀,春闈考到天下前三百名的朝廷大員若是聽不懂,可實在丟人了。
天幸臺上兩位講師今天既沒帶畫圖的角尺,也沒帶測力的彈簧秤,更沒畫個電路圖問他們按下開關後電流從哪條電路流過。
那翰林也彷彿有些慶幸,低聲答道:“回學士,今日桓宋二子講的是治學。”
李閣老呼“二子”是稱呼小輩,這翰林口中的“二子”便是叫他們“先生”了。從前在一座翰林院為官 ,一個大朝上站班,見了面只是稱一聲大人、前輩,而今聽了這兩人講學,他卻覺得好稱呼二人一聲“子”了。
有求道之志,有治學之能,還肯將這工夫傳授與別人,可以為天下師矣。
“哦?”李閣老輕嘆一聲:“只聽說他們講天理、氣象變幻,還不曾聽過他們講治學。不過一個三元及第,一個二甲前十,確乎有本錢講這些。”
講治學也好,他們窮究天道得來的新理學也不是人人聽得懂的,可怎麼讀書入試卻是人人都想知道的。前朝陸、朱二子的鵝湖之會便講為學的工夫,今日他們這場講學,或許也能成為大鄭的鵝湖之會呢?
李勉深深坐進椅中,打疊起精神,聽臺上二人講學。
他們師兄弟自來是一同講學,配合默契,從朱子“大學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入手,講起格物之法。
當然不是朱子的格物,更不是守仁格竹,而是將這個“格”字解釋為他們平日踐行的研究方法:不能只憑心中悟得一理便為外物下結論,要求真,要憑事實說話,要經得起反覆實驗驗證……
他們這些年正是用這樣的窮格物之法,從天地間格得了許多知識、理學。而格物得一理之後,又當如何確定自己格得的道理是真是偽呢?
必須有實際的論據支援。
治學時以心為本,“古聖相傳只此心”不可靠;一味相信先人所解經義,泥古不化亦不可取;須得經得起反覆驗證的才是符合天道的真知。先經自己驗證,而後經天下人驗證,真金百鍊方見真偽。至於這驗證的方法……
先寫個論文吧。
宋時是從穿越就開始背論文的,桓凌為了給他掙點小錢錢更是自學成材,硬生生學會了現代漢語和各類論文上常見的外文字母,對論文的感情都快比經義、八股深了。
寫論文可梳理思緒,證明自家論點。而讀論文的過程更可讓人代入作者思路,明白對方觀點如何推導而出,更可自行依法驗證其對錯。
如此一來,天下讀書人研究理學、實學時凡有所得皆可寫成論文,與同道交流。若當地有福建講學大會那樣的論壇,正好在論壇上當面與人交流,會後再集結成冊,供沒參會的人閱覽。而那些沒有這等論壇的地方,也可由當地名士、才子牽頭,辦個期刊,每月——或每隔幾月收取足夠的文章,集結成冊,供人購買、借閱。
外地各省、府、縣或許條件差些,京裡有的是做學問的名士大家,也有會弄油印、石印的文人,辦個學術期刊內部交流一下全不費力。甚至還有富餘的理學名家、實學大師可以組個審查小組,審審交上來的學術稿,取真去偽,把期刊做得更權威。
哪怕那些供稿人寫的並非審稿人的專業,但依現在這個科研水平,也高不到別人連看都看不懂的地步。只要依著那論文裡的內容和引用的文章一步步驗證下去,最後總能證出真偽。
他們在臺上講得兢兢業業,小喇叭嘴兒都叫臉上的溫度捂得溫熱了,將自己半輩子寫論文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臺下聽眾。
這些人能打聽到他們要來講學,甚至有人能花銀子在廟裡住上幾天,必定都是有錢、有閒心、有朝中人脈、有向學之心的人。在這教育尚未普及的時代,有資本、有能力做學問的,正是這些人。
提升科技水平不可光靠個外掛,也不能光靠兩個老師普及先進知識,靠的是多少代人前撲後繼的研究,不斷的學習,糾錯,不斷深入……
宋時將喇叭拿下來擦了擦,一口面前飲盡晾得溫涼的茶水,帶著幾分欣慰看向這些有心向學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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