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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溫暖的軀體,隔著單衣下,肌膚的溫度,與枕在他手臂上,感覺到他的呼吸與胸膛中有力的心跳。
“蚊子?”蔡閆問。
“沒。”段嶺不敢再動,免得擾了蔡閆安睡,這是他第一次與同窗共宿一房,儘量很小心,不想吵了他。
“想家了?”蔡閆又問。
“哪有。”段嶺答道,“以前在名堂不也一個人住麼?”
“嗯。”蔡閆答道,“你那童養相公呢?還沒回來?”
“沒有。”段嶺想起從前和蔡閆說的荒唐話,止不住地好笑,說,“我爹來了,讓他去辦點事。“
蔡閆轉過頭,瞥了眼段嶺,恰好月光照進來,照在他的臉上,唇紅齒白的,段嶺朝著蔡閆看,蔡閆說:“是不是不像?”
段嶺茫然道:“什麼?”
蔡閆說:“我與我哥,大家都會這麼說一句。”
段嶺倒沒在想這事,只覺得蔡閆長大了,這麼一說,段嶺便“嗯”了聲。
“不是一個娘。”蔡閆解釋道。
“哦。”段嶺答道。
蔡聞濃眉大眼的,蔡閆則五官很清秀,有股讀書人的傲然之氣,對人愛理不理的,對段嶺卻挺照顧,只因段嶺本來就沒什麼攻擊性,也不帶競爭力,蔡閆便理所當然地生出保護弱小的念頭。
外頭斷斷續續地響起聲音。
“有人在吹笛子?”段嶺莫名其妙,爬起來,開啟後窗,夏夜的花香飄了起來。
蔡閆坐起身,遠遠地看。笛聲艱澀,像是一個初學指法的人在一邊想一邊吹,吹得不忍卒聞,還伴著些許口水堵著吹孔的聲音。
蔡閆:“……”
段嶺:“……”
“相見歡?”段嶺總算聽出來了,說,“是相見歡!”
蔡閆一手扶額,哭笑不得道:“這是我聽過的最難聽的曲子。”
外頭那人一邊吹,段嶺一邊替他難受,恨不得代他吹完算了,那笛聲卻絲毫不解風情,吹得更是起勁,大有自娛自樂的意思。
“這誰啊。”蔡閆簡直全身起雞皮疙瘩。
段嶺:“……”
段嶺猜到是誰,卻忍不住地好笑,實在不敢說。
“別吹了!”隔壁房中,赫連博終於忍無可忍,推窗怒吼道,緊接著把一個花盆扔了出去。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蔡閆大聲道。
笛聲終於完了,段嶺卻不關窗,蔡閆說:“睡罷睡罷,明天還得早起。”
段嶺便蓋好被子,安靜地蜷縮在被裡,閉上眼睛,想著李漸鴻。在夢裡,一枚落花慢慢地飄落,從窗外打著旋進來,落在他的枕邊。一枚石子打在窗格上,發出輕響,窗子便自動關上。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知之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辟雍館由四位官員監管。祭事是個胖胖的和藹中年人,乃是館內凡事統領,兩名司業督管學業;一名館丞掌判學生提出的要求,諸官員直接向南院負責,乃是上京培養學子的最高機構。
館中又有數名五經博士講書,以及助教若干,從祭事到助教,俱是有品級的遼官,卻也都是漢人,學生們在走廊上遇見,都得站定,恭恭敬敬行禮。
“嗯。”每逢此時,或祭事,或博士便會點點頭,然而這聲鼻音裡又有些許差別,聽得出碰到漢人時是“嗯”而看見遼人時則是“唔”。
新的生活開始了,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從“三人行必有吾師”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夏天的陽光沒有改變,同窗也沒有變,段嶺卻覺得一切都已天翻地覆的不同。
除了讀書作文章,辟雍館裡還要習練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御車早已不學,便改為騎馬。每日清晨段嶺便要起身,到校場外去集合,晨起先練射箭。從前陳國大多不教騎馬射箭,奈何遼國尚武,重文才更重武略。
第一天騎馬,便有學生摔折了胳膊,鬼哭狼嚎地回去了,段嶺看得戰戰兢兢,生怕被馬蹄踩成肉餅,幸而先前李漸鴻教過他上馬,一翻身,上去了,穩穩當當。
“不錯!”教頭說,“騎過的,下來!你上!”
蔡閆上去了,那馬兒一陣亂動,害他摔了一跤,甚是狼狽,段嶺忙上前把他扶著回去。正在此刻,外頭有人進來,小聲說了幾句,教頭一怔,便去找祭事,剩下廊前一眾交頭接耳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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