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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幹什麼?”為官後,頭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態狂奔,嚴鳳樓累得氣喘,彎著腰抬起頭拿眼狠狠瞪他。
同樣累得吭哧喘氣的顧明舉卻得意,抱著肚子一邊笑一邊咳:“呵呵,我、咳咳……被這多人看,我怕你害羞,咳咳……”
“顧、明、舉!”嚴鳳樓恨不得抬腳踹他。
只差躺在地上打滾的顧侍郎伸直脖子劇烈地咳著,咳得兩頰通紅還不肯罷休,一手重重拍著胸膛,一邊還“呵呵”笑不停:“鳳卿,我們多久沒這麼跑過了?”
“那是你,別扯上我。”以端肅剛直聞名的縣丞嘴硬地撇開干係,視線落到那高高的牆頭上,終是心虛的避開了。
“好好好……我的鳳卿最聽話,最守規矩,最得夫子喜歡。”歇了一陣,顧明舉終於順過氣來,面對嚴鳳樓的否認,他擠眉弄眼說得怪里怪氣。
“你……”嚴鳳樓又要瞪眼。
他卻自顧自往前走。
踩著厚厚的落葉站到牆角邊,顧明舉挽起幾乎幾膝的寬大衣袖,又將長長的衣襬束到腰間。退後半步,再縱身而上,幾番騰挪,他已靈巧地借著牆角間的支撐力,翻身坐到了牆頭上:“來吧,鳳卿。”
他笑著向他伸手,手掌寬厚依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嚴鳳樓看得發呆。
南安書院管教甚嚴,若非允許,學生入夜後一律不得踏出大門半步。若有犯者,一經查實必受重罰。當年顧明舉手頭拮据,白天讀書難有閒暇,只得在夜間偷溜出去找一份在飯肆酒樓跑堂的活。
後牆素來冷清,兼之又少有人煙。他們也像這般手牽手一路疾奔而來,不知是因為害怕撞見巡視的夫子還是因為其他,交握的手掌心溼得汗津津,一顆心“咚咚”如擂鼓,好似能從喉頭蹦出來。
那時的顧明舉也是這樣悄無聲息地翻上牆頭,嚴鳳樓站在牆下等著看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夜裡,他卻皺著眉頭,慢吞吞地把手伸來:“鳳卿,你看看我的手。”
信以為真的他當真探頭去看:“怎麼了?”
“是不是被蟄到了?”
“沒有啊!”
“你再仔細看看。”
於是他又上前半步去握他的手,指尖剛觸及他的,他忽然發力,拽著嚴鳳樓的手往上帶。
想要順他的意,嚴鳳樓不甘心,硬要掙脫又怕反傷到他。思量再三,終究還是借著他的力翻身躍上牆頭。撞上他不知何時起變得寬厚的胸膛,落進他早有準備的懷抱裡,嚴鳳樓果然見他笑得賊眉鼠眼:“你幹什麼?”惱怒地剜他一眼。
那時的顧明舉真叫能說話,臉不紅氣不喘,笑得甜死人不償命:“和你一起看月亮。”
明明連顆星星也沒有。
嚴鳳樓愣怔的當口,身後遠遠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應該是書院的夫子們聽說了訊息急著趕來看個究竟。
顧明舉坐在上頭衝他眨眼:“來,鳳卿,把手給我。”
他眼中那般清澈,看不到眾人口中的奸詐也不見傳聞中的毒辣,完完全全,只有一個嚴鳳樓。
嚴鳳樓伸手,他便迫不及待來握,掌心疊加,一手的溼熱。
然後撞上他越見寬厚的胸膛,跌進他溫暖依舊的懷抱,嚴鳳樓抬眼看見他和煦的笑容:“你幹什麼?”
顧明舉摟著嚴鳳樓,雙雙翻下高牆:“重溫舊夢。”
第八章
經過書院中一番折騰,東山上的太陽已然高高掛在了正當空,清早的寒氣還未散,嗖嗖的冷風迫不及待地在狹窄的巷子裡穿堂而過。今夏酷熱,入秋後卻涼得快,好似剛脫了單衣就要直接裹上棉襖似的。聽有見識的老人們講,夏極熱,則冬必極寒,恐怕冰天雪地的日子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阿嚏──”畢竟病才剛好沒兩天,方才奔跑時熱出了一身汗,現下又吹了涼風,冷熱交加之下,嚴鳳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樂呵呵走在前頭,嚷著要吃“原先西街口那個王伯做的燒餅”的顧明舉便趕緊跑回來看他,又是握手又是摸額頭,嘴裡念念叨叨,“剛才問你冷不冷,你偏說不冷。現在看看……”
嚴鳳樓躲著他的手說:“沒什麼,吹了風而已。”
他不肯放心,一把拉住了嚴鳳樓的臂膀,非要把手往額頭上探:“什麼沒事?自我到南安後,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實話?”
幽深的巷子裡不見旁人,兩邊高高的院牆隔出細細一線湛藍的天。身後誰家種了一株鬱郁擎天的大樹,風過處,慢悠悠落下一片金黃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