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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要將他就此掩埋。一陣頭暈目眩,空蕩蕩的心轉瞬間被歡喜與悲傷灌滿,喜、怒、哀、嗔,明明是從未體驗過的情感,卻又覺得熟悉。笑聲、哭聲、咆哮聲……各種聲音塞滿了耳朵,什麼也分辨不清,頭腦快要漲開……「轟」地一聲巨響,朱漆鉚釘的巨大門扉被狂風吹啟,世界猛然安靜,看到了門檻外那個小小的身影。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膽怯卻又倔強,眼裡是深深的寂寞,如同自己。桑陌。那是第一次見到桑陌。
記起來了,作為楚則昀的記憶。
「桑陌,我記起你了。」曾經說過,想要記起你,這樣,就能長長久久地陪著你。空華微微地笑了,頰邊還掛著淚痕。撫著桑陌臉頰的手慢慢下滑,握住了插在他胸口的金簪。刑天的殺氣割破了他的手指,兩人的血液便混到了一起。
「上一次,是我疏忽,叫你僥倖贏了。」他低頭在桑陌耳邊親暱地低語,像是說著世間最溫柔的情話,「但是這一次……絕!不!」
語調陡然升高,他雙眉倒立,手腕順勢提起,竟將金簪迅速從桑陌體內拔出。血花飛舞間,幾點螢光閃閃,三魂六魄隨同四濺的血珠一同疾速射向遠方。屋外的夜鴉紛紛嘶聲尖啼,撲翅跟從而去。
隨著魂魄遠離,桑陌的身體頓時失了生氣,只有雙眼還訝異地睜著,似乎依舊不敢相信。
空華把刑天收進袖中,抱著他慢慢站起,屋外的天已經黑了,一彎弦月斜斜地掛在天邊,凡間的夜晚平和而靜謐:「桑陌,我們再賭一次吧。我將我的所有壓上,賭你的愛恨。」
黑色的身影牽著個小小的孩童漸行漸遠,融進了深沉的夜色裡。紅色的細長花瓣自天墜落,將晉王府中的所有掩埋。「咿呀——」一聲,破落荒宅中陳舊的木門自動合上了,關起一室離奇傳說。
第十章
「據說刑天以精血魂魄為食,三魂六魄一旦被食盡,大羅金仙也難相救。」忘川邊,一襲慘綠衣裙的女子巧笑倩兮,俏生生立在河邊,任由彼岸花落滿肩頭,「被刑天刺中是死,若拔出刑天,魂魄四散……」
她轉了轉瑩綠的眼睛,嘲諷的笑容莫名地讓人想起另一隻也愛這般嘲弄人的鬼:「魂魄四散,於旁人是死,於你冥主空華卻是一線生機。」
「可是……」她的頭髮溼漉漉的編做一股拖曳到胸前,髮梢也是綠的,讓人想起叢生於湖底的水草,「魂魄消散容易,收集卻難。縱使你能再集齊他的三魂六魄,他能否轉醒也是未知之數。」
「何必再堅持,上一回他贏了你,這一回,你還是輸了。」她終於挑明瞭她的來意,伸出纏了一圈又一圈綠色珠鏈的手,「他不會醒過來的。」似是詛咒。
她大膽地直視著空華的眼睛,繚亂,明湖中的女鬼,在空華出手前迅速躍入了滔滔的忘川中:「你知道,這三百年他是怎麼過的嗎?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可是……我卻全部看到了。」
陰風尖嘯著掠過,紅色的彼岸花被吹散在半空中,小貓緊緊握著桑陌垂下的手,抬起頭,看到男人線條剛硬的臉和抿成一線的唇。
冥府,位於地底深處而長年不見日光的所在。連熊熊跳躍的火焰都泛著青色的詭異光芒,小貓跌跌撞撞地從城外摘來一朵血紅的彼岸花放到桑陌頰邊,失了血色的臉看起來似乎就有了那麼一點光彩,即便在青色鬼火的照耀下,顯得那麼微弱。
窗外,佈滿陰雲的天空下可以看到不斷來來往往的夜鴉,飛近一些,可以看到它們的口中或是叼著一顆帶著血絲的眼球,或是在爪下緊緊抓著一截已經浮腫的手臂。小貓把頭埋進桑陌的頸窩裡,同先前在晉王府那樣用自己的臉去蹭他的,只是,不再有人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拉開,豔鬼閉著眼睛,木然的臉上不見寵溺的笑。
小貓有些失望,跑去窗邊趴在窗框上,隔著雕花的稜窗,去數從遠處飛來的夜鴉。上上上一次,數到第一萬隻的時候,他們找到了一顆閃著紅光的珠子,主君說,這是桑陌六魄之中的靈慧。後來,上上一次,數到了兩萬只,夜鴉叼來一塊白色的石子;又數到十萬只的時候,主君將一方藍色的寶石小心地放到床頭的小盒子裡……總是隔得很久很久,似乎時間隔得越來越久,已經很久沒有聽說他們找到什麼。
主君很忙,幽冥殿中有永遠也做不完的事。總是有夜鴉飛到一半會從空中掉下來,他們說,它們太累了,飛不動了。主君幾乎驅使冥府中所有的夜鴉去搜尋,他日夜不停地運用法力驅動著夜鴉們,所以每次他來的時候都很疲倦,在床邊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