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2/4 頁)
睡夢裡,他的眉頭仍舊皺著,醒來的時候,他就附在桑陌耳邊說話,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他會開啟那個誰也打不開的錦盒,看著裡頭還空著的小個子發呆,那個表情,也曾經在桑陌臉上見過,自己一個人孤單單地在大雨天蜷縮在旁人家的屋簷下時,一定也是這樣的表情。
夜鴉一隻一隻地飛來,又一隻一隻地飛走,有的突然掉了下來,落在忘川中就失了蹤影,會有別的夜鴉代替它繼續飛。然後,它們會帶回來各種各樣的東西,殘屍、內臟或是亡者的靈魂。
有時候,他們會大喊著疾步跑去幽冥殿,然後空華就會捧著一顆閃著五色光芒的石子回到房間裡,把它放進錦盒中空著的隔間裡。那天,他會長長久久地抱著桑陌,說許多許多話,桑陌閉著眼睛,麻木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用手撫摸他的臉,親吻他,什麼都聽不清楚,坐在一邊的小貓只聽見他不停地喚著:「桑陌、桑陌、桑陌……」
更多的時候,他們搖著頭說,可惜不是桑陌的。他們說得很小聲,互相推諉著,誰也不肯去見空華。小貓趴在窗框邊,跑過去抓過他們手中的東西,然後跑進幽冥殿,一路奔到空華的膝下。空華接過了東西,把小貓抱進懷裡,遞給他一朵沾著露水的彼岸花。小貓倏然收回了按在他胸口上的手,手掌心上溼漉漉的,彷彿是彼岸花被碾碎後遺留下的花汁。王座上的男人維持著冥府之主的冷漠威嚴,有什麼東西卻悄悄地在那雙墨色的眼瞳裡支離破碎。
然後然後,當空中的夜鴉數到再也數不清,當一個上次曾見過的不斷咳嗽的老爺爺換了身衣衫再一次出現在幽冥殿上的時候,一隻折了翅的夜鴉掉落到了城外的花叢裡,翅膀裂口上「咕咕」冒出的黑色血液染髒了殷紅如血的花瓣,他們從它的口中取出了一顆被緊緊叼著的五彩石子。
桑陌床畔的那個錦盒終於被填滿了。小貓看見空華捧著盒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們迅速地在桑陌的床榻四周佈下了結界,十殿閻君分守各方,口中吐出怪異的音節。小貓被按在窗邊睜大了眼睛看,空華立在床邊,揮手一震,黑色的衣衫無風自動似被翻攪的硯池,盒中的各色石子被拋在半空,互相撞擊著,自發地聚集在桑陌身前。
空華站在結界中央,黑衣的男人用黑色的高冠將一頭長髮高高束起,衣袖上的暗色捲雲紋在嶙峋鬼火的掩映下流光閃爍。七彩的魂魄一瞬間迸發出刺眼的光芒,映照出男人青白的臉色,半垂下的眼瞼在臉上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慢慢地,慢慢地,七彩的石子離桑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已經貼上了他不見起伏的胸膛,然後……消失了……'私享家出品'
閻君的咒文漸漸放緩,聲調也低落了下來。結界中流動的光彩黯淡了。終於,再也聽不到古怪的音節,冥府中的鬼眾們散開了,房裡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小貓和始終低垂雙眼面無表情的男人。
房裡寂靜得能聽見繡花針落地的聲音,小貓不自覺地放緩了聲息,看到男人就這樣筆挺地站在床前,床上的桑陌閉著眼睛,神色木然。
「啪——」地一聲,窒息的寧靜被打破,隨著錦盒的滑落,男人雙膝一彎,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床前。他俯下身,擁住了那個或許永遠也醒不過來的人:「桑陌……」
小貓看到他的肩膀在顫動,手一鬆,一直被牢牢捏著的彼岸花就掉到了地上,四散的花瓣像是帶著血的眼淚。
桑陌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空華把手探到他的胸口,尋找著重新回到體內的三魂六魄的動靜。回過頭,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小貓抿著嘴,張開雙臂攔在他面前,小小的臉上透著倔強。空華蹲下身,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默默地摸了摸他的臉。
如出一轍的墨色眼瞳眨了一眨,小貓頹然地放下雙臂,靜默地趴到桑陌的床頭。
幽冥殿中總是迴盪著忘川中無數怨靈的嚎哭,害人或是被害,有罪或是無罪,負心或是痴情……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各有一段悠長或是糾葛的故事,虛弱地跪倒在高高的階前,痛哭流涕。
空華面目表情地聽,殿下的死者絮絮說著他的生平。窮苦出身,戀上富家千金,於是舍了姓名尊嚴低頭入贅。然後仕途得意,平步青雲。再然後岳丈過世,半子當家。多少年忍氣吞聲終得揚眉吐氣,納妾、招妓,花天酒地。最後死在妻子的一碗蓮子羹下。他說他恨,恨多疑善妒的妻子,恨專橫獨霸的岳丈,恨一窮二白的家境。不著邊際說了許久,卻突然憶起早年在街頭初見她的第一眼,桃紅柳綠,紅杏鬧枝頭,春風吹開了墜著流蘇的轎簾,她穿一身鵝黃色春衫規規矩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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