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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知青點,他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是那種讓人惶恐不安的氣氛,大家在屋裡蹲著,都耷拉著頭,誰也不說話,張小華顯然還哭過,一雙眼睛紅腫紅腫。他掃視了一眼大家,唯獨不見了傅燕燕,他不由心裡一愣,便問:“你們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這一問,張小華就忍不住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哭得兩個肩頭不住地聳動。居然就滿屋子哭聲,男生一個個也掩住臉抽泣,泣不成聲。
他突然像被雷擊了似的,身子猛一哆嗦,繼而大叫:“你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邱文斌離他最近,平日又是邱文斌與他最要好,他便抓住邱文斌的肩膀用力搖著問:“邱文斌,你告訴我,突竟出了什麼事?”
邱文斌的眉頭漸而擰在一起,好像突然得了偏頭風似的,咬起牙關來,好半天才說:“傅燕燕走了。”
“傅燕燕走了?她走哪裡去了?”他依然沒有聽懂,用力搖他。
“她……死了……”
“怎麼會死了呢?”他身子晃了一下。
“是前天走的。”
“是怎麼走的?”
邱文斌這才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傅燕燕是得了山裡的打擺子病死的。山裡頭溼氣重,人容易犯病。前些日子,她就覺得頭昏腦熱。但睡一晚起來似乎好些,又照樣出工。就在他走了後的第二天,她倒在床上說腦殼疼想再睡一會兒,可是到了晚上都沒有起來,也沒有吃飯。張小華給她送飯時看到她那燒得通紅的臉和額上滾著豆大的汗珠,知道她病得厲害,又驚又怕,忙喊上邱文斌,一塊慌慌張張地去找李隊長。李隊長一聽說,也急忙趕了來,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嗯,是熱得不同一點,年輕人火熱的心,溫度本來就高,不礙事的,睡一覺就好了。”又返身回去拿來一包神茶,說是他婆娘前些日子去敬菩薩求的神茶,能治百病。他給她吃了神茶,又給她蓋好被子這才走了。邱文斌說他那裡還有幾片阿司匹林,就又給他吃了兩片藥。
她見大家都圍著她忙,心裡很過意不去,就對大家說:“謝謝你們,我沒事的,你們都去睡吧。”說罷,她就兩眼微閉,頭放到枕上睡了。她臉色通紅,像個大蘋果似的。
那一晚,村裡的狗“格嘞咣啷”地叫得厲害,後山上的麂子和貓頭鷹也摻和著大湊熱鬧,此起彼伏叫個不停,知青們誰也不敢睡著,都感到一種神秘而難以言喻的恐懼。為什麼狗們和山裡的野物會這麼叫呢?這誰也弄不明白。
第二天起床後,張小華來到傅燕燕的床前,一看,嘴裡便不禁發出一聲驚訝:“快,你們快……快來看燕燕!”
一夜工夫,傅燕燕變了,鮮紅的嘴唇起了焦殼,白皙的臉龐成了紫色,一對眼睛凹陷下去像兩個窟窿,乾枯而黑乎乎的長髮貼在太陽穴上,稀稀拉拉地掩蓋著深深的凹陷下去的乾瘦的面頰,讓人見了心驚膽顫。
“燕燕姐,你怎麼了?”張小華顫著聲音問。
“我夢見我爹我娘了,我好想他們。”傅燕燕費力地說,兩滴又大又重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燕燕姐,你會好起來的,病好了就回去看你爸媽。”張小華安慰她說。
“我娘待我最好,我小時候娘就常教我唱歌。”她說著,臉上居然就有了一點紅色。她笑了一下,就抖動著雙唇,輕輕地唱了起來:
老鼠子,忙嫁女,
嫁到後簷巖洞裡。
牛吹角,馬抬轎,
驢子出來放鞭炮。
送親的是喜鵲,
裝煙倒茶是鸚哥,
一對公雞打燈籠……
唱著唱著,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忽然就沒有了聲音,嘴巴卻仍張著,彷彿還要唱著她那沒有唱完的歌。
“哇——”的一聲,張小華忍不住大聲哭了,她唱歌時,男生們就都進來了,一個個也都淚流滿面。
李隊長不知是什時候進來的,一見這情景急的大聲喊:“還哭什麼,快,趕快送衛生所去!”說著,一躬腰,忙背起傅燕燕。
大隊有個衛生所,在嶺背一個村裡,有三四里路。大夥輪流揹著她急匆匆地往那裡趕。
天飄著毛毛細雨,又悶熱得出奇,誰都感到好難受,胸口似乎裝著了什麼東西,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下。罐子說:“這鬼天老爺一副要收人的樣子,只怕傅燕燕難逃這一劫了。”邱文斌趕緊朝他背上猛拍一掌:“莫亂講,這號晦氣話講不得的。”罐子臉一紅,忙朝地下“呸呸”地吐了幾口,算是把晦氣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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