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部分(第3/4 頁)
。不說話也咳嗽,手巾上常濺著血沫子。凌鳶不嫌的,照舊在他跟前晃。沈嵁自己過意不去,不止一次勸她勿來:“我這屋裡氣味不好,濁得很,莫久待著。又不缺人伺候,那些東西你別沾手,髒。”
凌鳶嘿嘿笑:“髒什麼髒?我給苗苗把過尿給茂茂換過屎尿布,那才叫髒,味兒還衝。聞過半天不想吃東西,省糧食。”
沈嵁蹙眉。
她笑得厲害:“哈哈哈,我錯了!不該說這些噁心你。總而言之,我願意來,不煩,高興。我活蹦亂跳的打什麼緊,你只顧著自己便好!快些好罷,好了我領你去老塗那兒吃點心。不是甜羹,他學會了做酥餅,豆蓉餡兒的,好吃!”
沈嵁只管吃力地喘氣,不置可否。
而除了這一名以半徒半友自居的小女子,沈嵁這裡還有人三天兩頭惦記著過來將時光消磨。
傅燕生總是空手來空手去,既不治病又無事說,純就是閒磕牙。實不如凌鳶像樣,好歹是在照顧人的。
沈嵁倒也不轟他,隨他來了或獨自言笑,或信手拾卷,或門前痴坐看盡日轉雲遊,怎樣都自在,如何都恬適。私心裡,沈嵁有時反而會期待他來。聽他說話似乎總少見自我的見解,那些笑話就是在他嘴角勾勒一抹形狀,說出來笑一下就過去了。即便問他,也不過得來一句:“啊?不怎麼以為啊!很好笑不是麼?好笑就是好笑,哪有為什麼?”
就連凌鳶都覺得,燕伯伯這人其實有些玄。
過去嘗以為三叔冉雲是父輩裡模樣生得最俊逸的。後來燕伯伯回家來,傷好後梳洗整齊站到人前,凌鳶才曉得原來男人也可以用姿容嬌豔四字來形容的。
不可否認傅燕生氣質中還夾雜著些許文人的書卷,白淨的面容總叫人誤會他或許出生世家。眉眼間又隱約埋下絲縷風情,不經意將他眼色捕捉,剎那直覺媚態自生,實較尋常女子還麗幾分。母親烏於秋說過他:“哪裡是人?倒像個妖精託生的!”
可這樣美得惹人遐想的燕伯伯,卻又是同輩裡做人最俗,講話最糙的。
比如人問他:“天地君親師,放在江湖,孰重?”
他一腳踹翻人的桌子,將酒水小菜都掀在地上,撇撇嘴一攤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不讓吃飽,你給我扯個屌/蛋的天地君親師?活著就活著,等活不下去了再來想這輩子苟且過幾回欠了多少債,下輩子記得還。有閒餘賙濟點兒,沒閒餘自私些,做人就是這麼個自己先吃飽全天下餓不餓回頭再說的道理。你說天,天特麼管你今天被誰/操/了飽了還是飢?天就掛太陽用的,分得清白天黑夜就得了。搓哈哈瞎扯虛,腦殼被門擠了!”
凌鳶那天就在邊上,頓時覺得燕伯伯講話真爛嘴,可說得又好簡單好明白,她好喜歡。她想燕伯伯這人應該算活出境界的。人總有境界。到了一定境界後反而不追求雅,知道還俗了。燕伯伯是個透徹了悟的人,一點兒都不含糊。
這樣的燕伯伯牛皮糖似的硬要跟沈嵁做兄弟,凌鳶嘴上不說心裡太樂意。小時候黏舅舅黏三叔後來黏歡老大,但跟燕伯伯熟了之後,她更喜歡和燕伯伯在一處。學了滿嘴的髒話切口,也學會了跟他一樣看開。或者看不開的時候去找他幫著開一開。凌鳶想讓這樣的燕伯伯管著沈嵁。
沈嵁有人管了,有人看顧著心疼著,都是他該得的,他就能變好。日子和心思,都能變好的。
也確實,彷彿慢慢變得好起來。
又一季芳菲落盡,沈嵁病好了,還是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在靜思園裡不爭不求地生活。凌鳶陪他,他陪凌鳶,只是很尋常地寫字、練武,偶爾在怡人的天候裡去街上染一染人間的煙火,一月一年,總不知倦。
便慶幸無波無瀾看韶光,正是人生別無所求,可喜可賀。
越年節,三月春好,杏花樹下默守舊約,白衫黑髮的人一張長案書佛理,落筆寄情,心裡困惑未明,字中求釋。
凌鳶總陪著他的。她喜歡看杏雪下這一個人宛若出塵的非凡入畫風花雪,美好得遺落了過去不再貪未來。唯有此刻,一眼永記,足矣。
可過去卻突然而至,姍姍來遲。
沈嵁的過去。
凌鳶本不想看見。
第56章 【二】
靜思園總是恰如其分地較別處小院靜謐許多的,然而今天卻靜得鳥鳴都不聞了。
風一陣一陣撩撥這一季最後的花容,或飛揚向天上,或翩然入塵埃,美了一方世界。
沈嵁屋裡是從不燃香的,暑天會在窗邊擺一盆薄荷,斗室生香。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