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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的人來搬啊。”陳啟邁故作驚訝,“我給你東西,難道還要我搬?”
曾國藩有點生氣:“巡撫大人你太開玩笑了,我的人都在前線賣命,哪裡有時間來搬這東西?”
陳啟邁又好氣又好笑:“曾大人你才太會開玩笑,你的人恐怕有一部分正在南昌城收稅呢吧?”
陳啟邁這句話應做補充。曾國藩一到南昌,就設立了一個稅務局,陳啟邁收的如果是地稅,他收的就是國稅。最讓陳啟邁看不慣的是,曾國藩似乎有種先天而來的與鄉紳打交道的魅力。他才來南昌幾天,就和鄉鎮土豪們打得火熱朝天。而這些土豪為曾國藩捐款捐物,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陳啟邁去鄉鎮要點東西,實比登天還難。
曾國藩並未被陳啟邁的冷嘲激怒,而是心平氣和地說:“打仗需要錢,而您撥款的速度太慢,我插手稅務,是為了大清江山社稷,實屬權宜之計。”
陳啟邁誇張地大笑:“同學,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有人說這話的時候,說明他已打定主意講了,而且這話對聽者來說肯定不當講,所以曾國藩沒有任何反應。
“我個人認為,你的湘軍在江西就是個累贅。你說你的軍功是保障了江西,可現在九江、湖口都在長毛手裡,何來保障江西?你們攻下來的城池,今日得明日失,於大局無補。比如漢口、漢陽,哦,對了,前些日子,武昌也失了。尤其讓皇上忌諱的是,你的湘軍不是國家軍隊,是你的私人武裝。天下但凡聰明人怎麼能相信你是為了大清江山社稷?”
陳啟邁說得唾沫橫飛,他可沒有注意到曾國藩已豎起三角眼,臉上籠起烏雲。
曾國藩始終堅信這樣的人生哲理:在我未完成大業(消滅長毛賊)前,我不可能交出兵權,誰來搶我的兵權,誰就是我的敵人。這條人生哲理和當時的形勢緊密相連,因為政府正規軍不能打仗,政府正規軍不能打仗的原因是腐敗,所以縱然是十萬天兵天將,一旦被政府領導,就會變成一群蝦兵蟹將。
這是曾國藩的底線,陳啟邁勇猛地跨過了這條線:他想直接指揮湘軍羅澤南部。羅澤南部湘軍在一個月前從九江前線撤入江西東部,防禦從安徽南部向江西推進的太平軍。當時曾國藩正在手忙腳亂地收稅,無暇和羅澤南做親密聯絡。陳啟邁趁機插腳進來,向羅澤南釋出命令。
曾國藩動了大肝火,儒家的自我剋制蕩然無存,他暴跳如雷,當著湘軍高階將領們的面咒罵陳啟邁越權,毀壞了同學情誼。曾國藩痛斥道:“陳啟邁簡直比洪秀全還可惡。”有位高階顧問靦腆地站起來,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劃:“很簡單,就這樣。”
曾國藩倒抽一口涼氣,他從未想過要對陳啟邁動刀子,這是流氓做派。他畢竟和陳啟邁有同學之誼,別人不仁,他不能不義,儒家思想告訴他,要想搞別人之前,必須先仁義一下。
他火冒三丈地來找陳啟邁,陳啟邁預料到他會來,早已準備好一切。曾國藩一闖進來,還未開口,陳啟邁拿出十二分的熱情,衝到曾國藩身前,手裡託著一幅人物肖像:“同學,來得正好,我新得一人才,早就聽說你相面功夫一流,今日幫我把把關如何?”
曾國藩斜眼一看,不禁怒火中燒,那張人物肖像肥頭大耳,正是羅澤南!
換做別人,早已對陳啟邁揮舞老拳,但曾國藩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學習到了自我剋制的本領,他用盡大力氣使自己忍耐下來,不慍不火地回了一句:“我不會看相!”
陳啟邁故作驚訝地向後一退,“不可能啊,我聽說多年前您在京城見過江忠源後,就對人說,我看他這面相將來必立功名於天下,但當以節義死。當時可是太平盛世,長毛未起,您就從面相上看出江忠源的命運來,真是非同凡響。如今怎麼謙虛起來?”
曾國藩不想和陳啟邁扯皮,想了一想,問道:“羅澤南是我的人,你直接指揮他,恐怕多有不妥。”
陳啟邁一笑,沒有搭話。
曾國藩一拳出去,似乎打到棉花上,很不通透,只好換個角度:“我平生做人做事,最講究一個字……”
“誠嘛……”陳啟邁拉長了聲音,露出輕蔑的哂笑。
“錯!”曾國藩睜著三角眼,“是‘和’,和衷共濟,才能移山填海。但你卻總搞小動作,鬧得大家很不和,如此下去,不必長毛來,我們自己就完蛋了。”
陳啟邁激動起來,把羅澤南的肖像拍到桌子上,怒氣沖天:“同學,注意你的措辭!先不說你那‘和’字是否真有奇效,我們只說到底誰在搞小動作,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