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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身體和情緒恢復後,握住羅澤南的手號啕大哭。眾將士們都眼含熱淚,極度同情主帥的悽慘遭遇。羅澤南讓曾國藩放寬心,他想了想說,雖然咱們陸軍和水軍都受到打擊,但魂魄還在。也就是說,咱們還有機會反敗為勝。羅澤南說的是事實,太平軍根本吃不掉困在鄱陽湖中的那支湘軍艦隊,江面那支水軍只是倉皇而逃,實力仍在,只要派人重新集結,又是一支虎虎生威的艦隊。陸軍雖時刻受到太平軍的襲擾,但進攻多於防守。一切的成敗還只是未知。
羅澤南不說這些話也就罷了,一說這話,曾國藩更是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掉下,臉扭曲得嚇人。他搖頭哽咽道:“指揮艦失去倒沒有什麼,關鍵是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羅澤南早已知道:“文案資料可以再補,這沒有什麼。”
曾國藩痛苦地呻吟:“不是這些。”
羅澤南想了一想,想不出還有什麼比指揮艦和文案資料更重要的東西。
曾國藩泣不成聲:“我辛苦寫的家書和家訓也失去了。”
羅澤南“哎”了一聲,不知該怎麼安慰。
曾國藩突然緊張地抽搐起來,聲音已變:“昨天上午,皇上送來的黃馬褂一件、福字一幅、荷包三對,也丟了!”
“哎,”羅澤南說,“事已至此,何必想這些?能保住性命足矣。”
這句話是一針強心劑,曾國藩一骨碌從床上爬起,再度抓起羅澤南的手說道:“殺身成仁才是聖賢所為。你可聽過春秋時晉國大將先軫(zhěn)?”
羅澤南當然聽過,先軫是春秋時期的戰神,最後戰死沙場。他一面講述先軫的事蹟,一面被曾國藩領著走出營帳。
曾國藩說,“我要效法先軫,戰死沙場!”
話音未落,他猛地跳上一匹馬,連韁繩都沒有解,就做快馬加鞭狀,要去追尋先軫的足跡。羅澤南和跟過來的將士們慌忙把他拉下馬,曾國藩要死要活,非學先軫不可。
大吵大鬧了半天,羅澤南猛地提高嗓門,喊道:“曾大人別鬧了,還有很多事等待您處理呢!”
曾國藩這才慢慢消停下來,然而湖口慘敗、被人打得跳江自殺的事蹟將永存其心。
怎麼抉擇都不對
1855年的春節,曾國藩在羅澤南營中憂心如焚。他給家人寫信說,我終日惶惶,如坐針氈。他還說,不知這次是否能挺過來。他更說,丟了很多東西,特別是家書,只為此故,愁眉到今。
讓他愁大眉的事才剛剛開始。當他惶惶不可終日時,太平軍在石達開的謀劃下,開始在長江北岸發動凌厲的反攻。那位筆桿子特別快的湖廣總督楊霈被打得一路後撤,太平軍輕而易舉地佔領了漢口、漢陽,武漢三鎮只剩下孤零零的武昌,在刺骨的春風中搖搖晃晃。
曾國藩面臨有生以來最嚴峻的選擇。
1。 湘軍全部回援武漢;
2。 湘軍一部回援武漢;
3。 湘軍繼續逗留江西。
如果選擇1,那就預示著整個湘軍要回到武漢和太平軍一決生死;如果選擇2,那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選擇3呢?
曾國藩靜坐下來,半個時辰後,心緒平靜,他開始使用理學方法論——格物致知。
回湖北有個好處,他可以推掉打不下九江和湖口的責任。以後北京城偉大的咸豐問起來,他的回答會很有底氣,我是救援武昌啊。但也有壞處,因為楊霈這老小子還在湖北,整個湖北仍是他說了算。曾國藩想起當初楊霈搶他功勞的事,不禁鼓起了鼻子。
不能回武昌!只要把九江和湖口拿下來,他就有了自己的地盤,不必再看楊霈那老小子的臉色,更不必和他生氣。但武昌危急,如果見死不救,以後咸豐問起責來,他肯定脫不了干係。他站起來踱步,一個時辰後,腿有點麻木。但頭腦越發清晰了:絕不回武昌。
鋪開紙,他給咸豐皇帝寫道:目前的形勢異常複雜,湘軍的進止機宜搞得我頭昏腦漲。然而就在這頭昏腦漲的剎那清醒時,我看到上蒼指點的那道光芒。
上蒼說了什麼呢?曾國藩代天言道:“長毛如今進攻武漢,湖北軍隊肯定無法抵擋。長毛的小盤算是攻佔武漢,將湘軍夾在中段,斷我後路,活活餓死我們。如果長毛攻佔武漢,西窺探荊州,南窺探湖南,防不勝防,這是我最憂慮的第一點。第二點,如果湘軍撤出江西回援武漢,則幾個月來辛苦建立的戰果將付之東流,實在可惜。湘軍軍餉全仰仗江西,湘軍如果撤圍九江,九江長毛勢必內犯江西